被子正温,春梦正浓,陡然而至的水珠如一堆冰棱削成的利箭,对着段钢的心窝就射了过来。
段钢就像被电了一下,蹭得坐起身来,一抹脸上的水珠,瞅见面前的黄伟,立时就喝骂开了:“你疯啦,还他妈想不想干!”
扰人清梦,原本就是这天下最让人恼恨的几件事之一,更不提,段钢这可是一天两夜没睡了,好容易早上眯着了会儿,就被这样弄醒了,任谁也得怒火烧天。
黄伟竟一反常态,丝毫不见惶恐,竟二话不说,推开了紧闭的窗子。
窗子方打开,呼啸的寒风,裹着冰棱,吹得正迷糊的段钢,立时就清醒了,接着,一股狂怒涌上心头,霎时间,他恨不得活撕了黄伟!
愤怒刚要转化为语言时,段钢猛地愣住了,耳膜似乎被惊雷劈中。
“放心,我还没那么下作,说说吧,到底是谁跟我过不去,我就想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谁,接二连三地被人阴!”
“谁叫你多管闲事,安生做你的官儿不好么,非要搅风搅雨,被拿下也是活该!”
“蛇山那方矿,你也有股份吧!”
“没有,真没有……”
“老洪,你怎么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实话跟你说吧,蛇山我已经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公子和胡老的事儿,我也摸得差不多了,我原本想息事宁人,可你们偏不依不饶,老洪,你说我该怎么办,就是我今天签了这份自白,我就不会上诉么,我把你们的这堆烂事儿,往中央调查组一交,你说说会有什么结果,纸能撕,账能做,可蛇山能搬走么,你说会查不清么,公子和胡老他们可以跑,可你老洪往哪儿跑……”
“你,你,都知道了!”
“………………”
短短一分钟,段钢的心魂仿佛游了趟地狱,待听见广播里洪察那熟悉的破锣嗓子说到老段如何如何时,段钢忽地赤裸着身子跳下床来,扯着嗓子喊,“广播室,广播室”。
霎那间,黄伟如梦初醒,冲了出去。
其实,用不着段钢喊,市委秘书长包桐早就下了命令,后勤处孙处长已经火速前去开门。
可谁知道经年不用的广播室愣是打不开,便是撞也撞不开,最后黄伟赶到,十多人拿钢钎窍,才撬出个缝隙来,最后几人用脚猛踹,才将门踹破,却仍旧未开,好在可以从破洞进门了。
直到进得门来,众人才知道,大门被焊死了不说,上下都用钢条钉了固定三脚架,除非把门踹破,根本别想破门。
进得门来,却是人影儿也未发现,只见了一个老式录音机,外加个置放在录音机扩音器边的话筒,戳在广播发生器边上,发出最震撼人心的声音。
而众人破门时,喇叭还在响,不过,播报的已是那段对话的第二遍了!
黄伟伸了伸手,想去按停录音机开关,熟料伸了伸手,浑身猛地一阵乏力感涌了上来,他就好像这三十多年,从未睡过觉一般,所有的困意一道涌了上来。
啪嗒一声,黄伟软软倒在了地上。
…………………………
市委大院广播响起的时候,徐龙象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打开了小竹轩的大门。
不待他出声,正在房间里,走着四方步的胡东海,便回过头来,笑道,“川西云吞,加了麻油泼辣,莴苣叶,牛肉丝,好东西!”
“胡老好鼻子,正是云吞,听您昨晚念叨了几句,就记了心,一早叫厨房做的,掌厨的老谢,正是川西人,想必合您口味!”
说话儿,徐龙象便将餐盘,在八仙桌上放了。
胡东海笑着在桌边坐了,拾起筷子,却不吃面,反盯着徐龙象看了看,笑道:“公子眉宇飞扬,两颊外凸,笑意盎然,想必是有了喜事!”
徐龙象哈哈一笑,“什么都瞒不过胡老啊,大事定矣!”
胡东海眉峰一跳,“什么事!”,嘴上如此问,心中实已隐隐猜到。
“薛向招了,不,薛向在口供上签字了,这下他再也别想翻过身来!”
徐龙象欢喜地快要炸了!
多日烦闷,一朝扫进,从此徐氏腾云九天,光耀万里!
“什么!”
胡东海惊得站了起来,“薛向签字了?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胡东海脸上竟布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