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龙自觉心中的喜悦隐藏得极好,薛向却是从他那厚厚镜片后极速跳动着的鸡皮密匝的眼角,知道这老头被打动了。
当然,注意到周正龙这一举动的不止薛向一人,刘高和老头子共事已有数载,对周正龙这个毛病了如指掌,知道老头子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只要情绪激动,左侧眼角就跟装了弹簧一般,跳个飞快,可眼下的情况,很显然就是高兴。
刘高见说动了周正龙,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番和薛向争斗,让老头子拣了老大的便宜,可眼下形势比人强,暗自打定主意,待拍死了薛向,回头再来好好炮制老头子,且让他先得意几天。
“周书记,我发言完了,您的意见呢?”刘高轻声道。
此刻,薛向再傻,也知道该出手,否则要是让老头子表明了态度,那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了,“周书记,刘书记说了这许多,我也说两句如何?”
刘高眼角一跳,瞅了薛向一眼,募地,放下心来,暗忖,事到临头才想出手,晚啦!纵算你小子巧舌如簧,也翻不过天去,怪只怪你小子太独,殊不知利之所在,人心之所在也。
周正龙呵呵两声,取下眼镜,从兜里掏出软绒布来,擦了擦,笑道:“薛书记有话直管说,毕竟你们宣传部是这次讨论的主体嘛。”
老头子并不以薛向插在自己前头说话为忤,这会儿,老头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和刘高达成了交易,准备出卖薛向,让他说几句又何妨。
薛向冲周正龙点点头,开口道:“方才刘书记说了许多。我也听明白了,说得很有道理,也挺发人深省的。其中一句话说得好啊,‘宣传部赚的钱不能只宣传部花。得顾全大局’,这句话深得我心。其实,我早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宣传部发行《三叶草》得来的钱,不能只在宣传部使用,得顾全团委的整体工作。只是一直为想出好主意,今儿个刘书记一提醒。倒让我茅塞顿开。”
“喔,没想到我的一番话还有这么大的作用,那薛书记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茅塞顿开。”
此刻。刘高心中不住冷笑,都这会儿了,你小子才想到不能吃独食,不嫌太晚些了么。
薛向道:“是这样的,此前。我一直琢磨宣传部得来的钱钞该如何分配,可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妥,这会儿刘书记一提议,我就有了主意,你们看啊。咱们这么办怎么样,新成立一个财务处,就从我们宣传部和项书记的评检部调人组建,既不用扩编,又不用增岗,就是个临时性的部门,用不着校团委批建,直接对周书记负责就好。”
“当然,我提议建财务处,而不是把钱交归团办确实是有原因的,原因和刘书记先前说的一样,就是不患贫唯患不均,咱们宣传部素来就是冷衙门,人又多,怪话自然最多,就有不少人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说团办是好单位,经费足,福利多,尤其是人少,占老便宜了。刘书记,你听听,这叫什么话,这些同志的觉悟怎么就这么低!”
“再一个,我觉得周书记平日里虽说主持团委的日常工作,可担子实在太轻,而我们四个分管书记累够呛,俗话说有福同享,可不许周书记再偷懒,把新建的财务处交给他,正好让他也忙呼忙乎。”
薛向说完了,满场久久无声。
其余四人,各样心肠,有叹息的,有无语的,有叫绝的,有惊喜的,就是没有接茬儿的,各自捧杯的捧杯,翻笔记本的翻笔记本,转钢笔的转钢笔,各样姿势不一而足,却有一样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没了定星。
要说薛向这一剑实在是太绝了,简直就是“万剑归宗”,破尽万招!
薛向先顺着刘高的话说,来了一招顺手推舟,接着说着,就拿宣传部抱怨团办分配不公说事儿,这就跟刘高拿团办抱怨宣传部暴富说事儿如出一辙,端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刘高压根儿无法反驳设立财务处,因为人家宣传部摆明信不过团办,且团办确实有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