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升的朝阳把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入水泊湖面,碧翠无垠的水面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金沙滩边的码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凉风吹拂,连波浪生也格外的轻,一切都仿佛还在沉睡,未曾苏醒。
天空就像是蓝色的锦缎一样柔和,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多多白云,展翅飞翔的水鸟旋盘在空中,到处寻找食物。
两艘大型漕船静静的停靠在金沙滩那已经修建起来的石砌码头上。上百名穿着统一的黑色绸衫的苦力们,在领队的带领下利索的卸载着船上的货物。
薛绍静静地看着。
这是从郓城运来的最后两艘物质了。梁山军刚刚拿下了郓城县,时文彬投水而死,宋江与朱仝、雷横早早的逃出了县城,现下已经正式竖保卫乡梓的大旗,与梁山泊为敌了。
苦力们的动作很麻利,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吊在他们的操作下,快捷安全的将一箱箱货物从船板上吊下,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这类活已经驾轻就熟了。
而那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吊,就是陆谦带来的又一个变化了。反正很好解释,观桔槔而有所得也。
四月的天气已经发热,即便是清爽的早晨,重体力劳动也让这些苦力们生出满头大汗。不少人已经将袖子卷起,露出沾染了一层黑灰颜色的手臂。
这却不是梁山泊不舍得给他们洗澡水,而纯粹是身上的衣衫的缘故。那绸衫本是宋军的标准军装,不管是夏季的绸衫,还是冬季里的绸绵披袄,绸缎在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精贵。梁山泊的操作只是用柞栗之类煮汁,将绸衫从朱红色浆染成黑色罢了。那手艺高低不等的,其最后的效果就反应在手臂上。
两艘船上的水手一部分留守船只,大部分则已经嘻嘻哈哈地下到了码头上。作为转运使下属的运船,其上的水手自然皆是梁山泊人马,那地位固然比不得水师正兵,待遇却也远胜过战俘营的苦劳力。
薛绍已经被抽调来转运使帮忙了。自从去年冬季始,梁山泊的过路费收入就大大减少。反而是隔壁黄河上的水运翻增了数倍。厘金局下属的人手很多就被调入了转运使和度支司去了。
不久前薛绍本人更是经历了一次没有成功的‘调动’,这却不是梁山泊的所为,而是摩尼教的高玉暗中来找他商议,想要薛绍重新回归摩尼教。
这些江南来客,在接受了梁山泊的全面培训之后,深刻意识到绿林拼杀与战阵厮杀的大大不同之余,更深刻的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以及‘造钱’功能的重要性。
于是,这薛绍在他们眼中的地位就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对比拿着梁山泊教授的知识与经验回到江南重新物色如此的人物,直接把梁山泊的相关人等挖走不是更简单更好么?只是叫高玉没想到的是,薛绍这个早前在江南对摩尼教义表现十分坚定的‘同志’,在面对着他的召唤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给予了拒绝。
薛绍才不愿意重新回到摩尼教呢。
回去了他能干啥?一个税吏的角色罢了。摩尼教已经传承数百年,内中各项瓜葛、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很多时候,很多职位的选定,看的根本不是个人能力,而是个人的血脉。
而他在梁山泊却是诸多头领之下的第一人。地位不菲,钱财不缺,否则他也不会在去年秋冬时候,就让自己的舅舅一家和着小妹,举家迁来了齐鲁。
只凭这点就知道薛绍的选择,他才不会放掉梁山去重回摩尼教呢。作为一个读书人,虽然科场未曾达名,但目光总是比绿林江湖上的老粗们要长远些的。在造反这档子事儿上,他更认可已经有着一个‘体系’的梁山,而不是一个给他留下浓郁的江湖大联盟记忆的摩尼教。
梁山泊的‘体系’明显还不够完整,但不够完整的体系那也是体系,也比没有体系要强。
梁山泊也属于江湖,也有着浓厚的江湖义气氛围,这都是必然的,甚至义气都是梁山泊头上最闪耀的光环之一。但对比梁山泊与摩尼教,薛绍却认为后者身上的江湖义气更重,更不容易去掉。而且对比梁山泊能对江湖败类痛下杀手的举措来,摩尼教过于和光同尘、泥沙俱下了。
薛绍本质上就不是个江湖人物,他是真正的被‘逼上梁山’的安分百姓。如今自然就倾向于正义守序阵营的梁山泊,而排斥混乱的都要是邪恶的摩尼教了。可以有更稳妥更随心意的选择,见鬼了才要重回摩尼教呢。
况且那高玉只说一个要他回归摩尼教,接下屁的许诺都没。可他在梁山泊,日后的前程可就是税务衙门的头把交椅。
厘金局日后会从度支司中分离开,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他薛绍就是堂堂正正的一把手。连早前那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名誉一把手,都被干净利索的切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