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西北路的大地上,从空中俯视,一马平川的宽阔大地上,三支军队正交错而行。那由东向西的自然是从范县杀来的王焕,从阳谷杀到的李从吉,那由西到东的队伍则显然是陆谦带领的两千多骑兵。
在日月的注视下,陆谦带领着骑兵群小心的躲过了首当其冲的王焕军,绕过一条弯弧线,直插其身后。
陆谦平日里素净的脸上此刻已灰蒙蒙的一片,从昨日午后到今日的巳牌,虽然有过歇息时刻,可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奔波中,他这大头领也依旧吃的满嘴泥巴。那鼻涕的哼哧中,都尽是灰尘了。可他的这点辛苦却又如何能比得王焕此刻的满目惊悸呢。
“节帅,你看这马粪——”
王焕手下一指挥使,一脸惊怖的模样,捧着一团半干的马粪,急凑来王焕跟前。
“内中还是湿的!时间都超不过半日。”这时候他们是半点都不嫌脏,王焕抓起一疙瘩一揉,脸上神态也极似惊怖,恍如大白天见到了鬼。“能确定是梁山贼骑的么?”
“肯定是梁山贼骑的。”那成片的马粪蛋子,收拢起来都能给几十亩地施肥了,又怎可能是民间的队伍?且两千多骑兵的休憩地,稍微检看一二,就能发现大量的蛛丝马迹。况且这马粪中还有没消化干净的豆饼。除了军队,谁又会养着那么多马匹天天喂豆饼子啊?
可以肯定,濮州城外的梁山泊贼骑,昨夜里就在此处停留过一阵儿,可今天他们并没有撞上。这当然不意味着梁山泊骑兵凭空变成鬼了,而是在说,梁山骑兵已经绕到他们的背后去了。
——不存在原路返回的可能,那看马蹄的痕迹就能找到答案。
一刹那中,王焕的脸庞仿佛充血一样赤红,内心中急不可耐。因为他就是用屁股都能想的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李从吉军,现下是多么的危险。
没有人会在前方还有友军的情况下,始终枕戈待旦,全力戒备敌军偷袭的。
这一刻他都能够想到李从吉部遭遇敌袭后的凄惨了。纵然那阳谷的守将关胜远比范县守将的胆识要大,此番亦带兵五千跟随出战。但在骑兵的突然打击下,没半点的鸟用。
“速速掉头,速速掉头……”王焕不再迟疑,当即下令。一万宋军迅速的调转头来,向着东方疾奔。
但是他们还来得及么?
“杀啊……”
奔雷的马蹄声完全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一万五千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敌袭给打懵了。两千七百骑兵,就像是朔寒的秋风在卷扫落叶,手到擒来,无比的轻松自如!
漫天的血腥和惨嚎,铁蹄下肆意践踏着人只有一次的生命。
惨叫声在空中飞舞,在铁蹄下呻吟。
陆谦左林冲右方杰,径直引着一千铁骑,直撞李从吉中军。那所到之处是一片血雨腥风。
只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乎是李从吉这个沙场老将?特别是关胜所带的五千友军给他们先做了替死鬼,那陆谦越是杀进李从吉处,便就越能感受到阻力在增强。
郭盛的战马被一倒在地上的宋军猛士砍断了前腿,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仿佛一堵厚墙狠狠拍在地面上。郭盛自己也随着巨大的惯性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梁山士兵看到他落马,当下奋力砍杀,酣呼嚎叫着冲上去,意图保护郭盛的安全。
那砍断郭盛马蹄的宋军猛士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踏成了一堆烂肉,可更多的宋军士兵纷纷挥刀舞棒的剁向砸向摔倒在地的郭盛。郭盛身子未再在站起就抽出腰间的佩刀,连挡了数次击来的兵刃,可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个铁骨朵砸在了肩头。
高大的身躯一身惨叫,重新摔到在了地面,叫拼力来救他的梁山军人人双目尽赤,失去理智般地拍马突进,疯狂的砍杀,十几骑拼死奋战,刀砍马踹,总算在郭盛被砍成肉泥前救回了他。
所以啊,二流高手又如何?在战阵中遭殃会被平日看不入眼的小兵弄落马下。
郭盛肩膀血淋淋一片,却是在挨了铁骨朵后再被掉刀砍了一记,任他的护肩厚实也不能完全抵到掉刀的威力。此外右腿小腿被铁鞭砸中,几乎是断裂一样疼痛,胸前还有两道长枪捅刺的伤口,只是一次意料外的落马,就真的差点要去了他的性命。
这就是乱军之中。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李从吉的脸色非一般的难堪,梁山军从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冲出来,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发起突袭,这一战失败已经在所难免,只看最后败得有多么凄惨了。
他心里很憋屈。因为前方有王焕所部,他就从没想过自己会受到突袭,还是骑兵的突袭。一直行进状态中的步军被骑兵给突袭,那要有多么的凄惨,大脑都不需要去想。太惨了!
而更叫他担心的是,自己都遇袭了,那么前头的王焕呢?可偏偏奇怪的是,那昨夜里他还与王焕互通消息。看到手下爱将郑权带引一队兵马斜斜地杀至陆谦兵锋前,李从吉心底暗自的加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