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进自然知道两部马军是什么货色。比之西军骑兵,不说军士,先是马匹就差了一截。弘农马军已经差了一截,汝南马军比之弘农还要差上一截,还不如对面梁山贼军的战马来的高大,也是奇了怪了。如此交战中恐是要吃些亏。但翟进却是半点不惧。
两千骑对战一千骑,纵然是战马要吃些亏又何妨?两位节度使反倒是将功劳送过来,他也是在宋军中历练多年的人了,本已经做好了吃苦在前,分功在后的准备,没曾想两位节度使如此的看重他,当即抱拳领命说道:“请两位节帅放心,末将定奋力杀贼,尽歼贼众。”
王文德满意的点头,翟进是他手下第一大将,有勇有谋。马军除了交于他外,再没第二个人能叫他放心的了。
翟进出了军帐,望向东方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林冲。
刚才出阵去观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梁山贼军的高头大马,而是那支铁骑打起的‘林’字旗号。梁山泊的林姓头领,除了是林冲,还会是谁?
论年龄他已经四十有二,比林冲年长十岁,当初与林冲父亲平辈往来,便是枪法都得过林老提辖指点,现下却要用这受过他指点的枪法,在他儿子身上讨取功劳。真的是世事弄人啊。
翟进更是知道,这番大战当就是此次大军讨伐的节点。
和蔡镇被破,高俅生死不知,韩存保、荆忠、徐京三位节度使生死不知,接下再来一战,无论胜负,这西路军就都算是废了。
而梁山泊的大军既然都能杀到和蔡镇了,南路军的下场如何,也遭殃胜过无恙。
如此,十节度麾下兵马折损了过半,这仗安能再打下去?
翟进记得自己也是见过那陆谦的,心中对其无甚大印象,一汲汲官场的小人物,值得他牵肠挂肚么?不曾想自己走了大眼,只把金子当做了烂铜。
短短两年时间,这个陆谦就把大宋的天给捅穿了一个窟窿。作为赵宋曾经的高层军官,又出身地方豪族,翟进很清楚大宋的天下太平不太平。但过往的起事民乱纵然频繁,再大也不过是一州一府了事,陆谦这是怎样?京东、河北、淮南……
连败官军,再败十节度,简直有当年李元昊之势。可惜他不是在南岭,也不是在川蜀,而是在无险可守的齐鲁京东。纵使呈一时之英雄,亦不能呈一世之英雄。
身后的军帐里,王文德的声音宏亮:“此一战天下瞩目,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黎民,皆翘首以盼捷报传来。天子素重军功,皇宋百多年里岂有过亏待功臣?只要此战获胜,只要此战立下功劳,升官厚赏,名扬天下,都不是虚妄,你等可都明白……”
“大帅放心,我等定当奋勇向前,不杀尽贼兵决不罢休!”众人的应答中,翟进已经离去。
不提他,只说诸将纷纷上马,回到各自的营头去,等到众人散去,王文德、梅展和亲卫幕僚们亦是上马向前,一名心腹低声向梅展说道:“节帅,这次有把握吗?”
梅展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次只能胜,若不胜,只怕这条性命要搭上去了。”
陆谦屡胜官军,岂是不知兵之辈?现下既然还派军前来厮杀,那营寨前的这七八千贼军步骑,必然战力不俗。
心腹听到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嘟囔着说道:“王节帅到底是怎样想的,现下那高俅和韩徐荆三位节帅都生死不知,那就当保全实力为第一。岂不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说到这里,梅展转头瞪了眼,心腹告罪一声不敢说了。梅展却是仰天长叹,“文德兄此遭亦是为了我辈一世清名,无叫那后辈小儿目中无人,叫朝野江湖以为我等年迈力衰,不再堪用。这次,舍命陪君子,就把这情谊报偿了吧!”而且那三人若只是败走,而不是被擒呢。这番厮杀,还能给那三个老伙计策应一二。
打营前向前三里,不过是千百步的距离。宋军潮水一般涌出营寨,对面的梁山军也号角齐鸣,旌旗招展,现在官军各部已经开始展开,人喊马嘶,尘土仰天,他们就也该上前去了。
半个时辰前,林冲下令全体骑兵下马,人马进食喝水。随后三部步军赶到,也各自席地而坐,养精蓄锐。
此刻两军就像两只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一切准备好,战争和厮杀,就开始了。
“杀——”翟进与林冲同时带领马军冲锋。面对阵列严整的步甲集团,正面冲击是骑兵要尽可能避免的。除非是具甲铁骑,不然,就是林冲所带的这种骑兵个个披挂铁甲的精骑,那也必须把兵锋转向步兵阵列的侧翼。
两支骑兵都要杀向对方的侧翼,那么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就需要先来一次残酷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