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捻,便闻琴声缓缓流淌,这琴声滑进耳廓,若微风绕过,温柔不失静谧,随着骨节传遍浑身的每个角落,更觉得置身在潺潺的溪水之中,清凉不失雅致,李青玫端坐在琴案之前,脑中不断的回放着荣少安吐血的那一刹那,嘴角慢慢绽放着报复之后的喜悦,想必这个时候,城中顶好的大夫都在荣家吧!
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小窗,琴弦顿时被镀上了淡淡的光晕,琴案上略有一丝黑影划过,李青玫好不容易展现出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琴声骤扬,指尖快挑,随即,黑影消散,唯独琴声更加的急迫,如同箭在弦上,又像火烧眉睫,音调更是不断的增高。
这首曲子,本是李青玫的生母温氏为李尚书上战场之时所做,琴声跌宕起伏,直击人心,温氏更是因为这首《入阵曲》得到了尚书的青睐,也便有了李青玫。
想到生母,这是李青玫前世今生,最大的遗憾,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活着,未叫过她一声娘亲,她死了,依然让她背负不贞的罪名,说是不孝,李青玫更觉得,自己简直是殊死难赎。
琴案上又闪过了两条黑影,接着,李青玫闺房的门被撞开,竟是管家李邕带着若干的家丁,一脸气恼的闯进来。
整个尚书府的人都知道,管家李邕乃是主母徐懿媃的心腹,背地里不知道为徐氏做了多少的坏事,对于温氏的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看到李邕如老鼠般狡黠的眼睛,李青玫心中硬生生的冒出了许多的寒气,整个房间随着琴声的冷淡变得有些凉飕飕的,如今李邕这份狗仗人势趾高气扬的嘴脸,更让李青玫有种说不出的愤怒。手指更是一震,琴声骤停,李青玫猛拍琴案而起,“管家,你当真是忘记了尚书府的规矩,连本小姐的闺房,也敢硬闯了么?”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李青玫这般的威严,李邕刚踏进房间的身子停了停,有些惊讶的看着李青玫,门口透进来的风,将李青玫身上的胧月纱扬起,将本来洒在身上的光晕骤然的荡开,让所有的人一阵的目眩,李青玫杏眼微斜,小巧的鼻梁微翘,额间虽然被斜下来的刘海盖住,却也隐隐的看出紧蹙的纹络,李邕先是心中大骇,然而,下一秒,李邕便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对李青玫的变化并未在意,轻蔑的扫了扫了琴案上那个被温氏用了许多年的旧琴,心中更是鄙夷李青玫的存在,或者说,在他的心中,除了尚书跟徐氏,他便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他却还是一个知礼善礼的人,他身子弓着,作揖说道,“五小姐,老爷夫人有请。”怎么着吧,就是让你找不出任何的错处,明明你很生气,却就是拿着他没有办法。
李青玫有缓缓的坐下,随意的拨动着琴弦,“原来是父亲的意思,那就请管家回复父亲,我身体不适,就不去前厅请安了。”
李邕倒也不生气,他的心里是极其看不起李青玫的,虽然是贵为尚书府小姐,名声上好听,但实质上也不过是庶出的贱种而已,哪比得上倾国倾城温柔知礼的嫡出的三小姐李洛丹,让如此卑贱的五小姐嫁入荣家,可是天大的荣宠,想不到这平日里看起来事事恭顺的丫头,竟然还能做出休夫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真是小觑了这个贱骨头。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李邕脸上立刻绽出了几分的笑容,虽然这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看得难受,但他却乐此不疲,“五小姐,荣公子特地前来赔罪,老爷还是希望小姐亲自给荣家交代。”
琴声忽停,李青玫的手指僵在了琴弦之上,她明明看到,荣少安吐血而倒,按理说,没有十天半个月,他是不可能下地走路的,怎么可能。
察觉到李青玫的情绪,李邕更是不屑,无论你做什么开天辟地的事情,也不过是主母手中的棋子,成不了大器,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徐氏还派了那么多的高手来,她一个李青玫,连自己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过。
然而,李邕还未再开口,琴声又缓缓传来,似乎刚才琴声的忽停,只是音调上波动,李邕顿时再去观察李青玫的表情,人家此时一副沉醉于琴声之中的样子,俨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李邕却没有发现,如今这首曲子,与刚才调子,多了几分的激昂。
李青玫手指行云流水,心中更是柔肠百转,这些话,细细想来,定是出于徐氏的口中,李邕不过是代为传达而已,这个主母,端是会揣度人心,并且,拿捏人心的手段,又是如此的高明,不错,现阶段,能让李青玫上心的,除了这徐氏母女,便就是荣少安这匹没有人性的恶狼了。
早就知道徐氏会发难,就算她不来,李青玫也打算要跟她好好算一算,只不过,这么给李邕面子,还真有点不符合李青玫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