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长安城一百五十余里左右的岐山县,已经出了京兆府的辖区,属岐州境内,而在天宝十二载,被叫作“扶风郡”,为旧时所称“三辅”之一。
雍水做为渭水的支流穿城而过,而以山得名的县城外,一直到远处的山脚下,全都是大片的草场,与别处良田阡陌纵横的景象完全不同,当然了,正值寒冬,草木凋零,看着十分的荒芜。
“牧场占地一共八百陆拾顷,山南还有一片约为三百顷,育有乘马三万两千七百五十匹,成年者十之五六,多以西域、河曲马为主,山南牧场还有数百匹突厥、大食、波斯等地贡马,作为育种之用,整个京幾道,就属咱们这儿最大了,就是在陇右河西,也是数得着的。”
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刘稷蹲下身,抓起一杯土在眼前看了看,里面的草根已经枯萎了,不过依稀能辨认得出,是一种茎叶肥大的禾本科植物,这一带地势平缓,水流丰富,土地肥沃,的确是个上好的放牧地。
“郎君于马草还有研究?”领着他的那个宦官好奇地问道。
“平时用得勤,总要知晓一二。”刘稷随口答道:“你认得我?”
“嗨,五郎的大名,府内早就传开了,咱们这儿离京城多近,岂能不知?”
原来如此,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那个宦官赶紧递上一块方帕,刘稷接过来擦擦手,又还给他。
“你叫什么?”
“咱家姓鱼,入宫之后殿下赐名,唤作朝恩。”
“喔。”刘稷本是随口一问,乍一听之下,心里一动。
“鱼朝恩?”
对方同样一惊:“郎君识得咱家?”
刘稷只记得他应该是太子的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恍惚听广平王提过一嘴,你如今在何处当值。”
“咱家如今在太子府上担着尚厩尉,因熟识马事,听闻郎君要同封少卿过来看牧场,便朝殿下讨了个差使,这里的人,多有不实之处,殿下怕你们为他们蒙骗,也是一片好心。”
还真是那个鱼朝恩啊,刘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长得一脸富态,白白净净地,并没有多少权阉的气势,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就有劳了。”
“郎君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
看得出,此人对于马政的确比较在行,在他的带领下,刘稷参观了京城附近最大的一处养马场,也是唯一一处位于京畿道的牧场。
大唐对于良马的需求极大,马政也是一个重要的部门,在高宗朝,全国养马就高达七十万匹之多,到了本朝,经过四十多年的努力,这个数字翻了一翻还不只,眼前的一个牧场就有三万多匹,全国这样的大大小小的牧场不下百处,遍布河陇、河东、河北、朔方等边塞内地,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唐对于异族特别是草原民族的优势,要比华夏任何一个时代都大得多。
这是一个步卒都拥有两匹以上乘马的时代,名付其实的全驮马化军团。
冬日里,马儿都卧在马厩中养膘,吃得是早就储备好的干草料,再辅以一些碎食,一个这么大的牧场,牧工、草工、兽医全都不可缺,足足有上千人之多,更关键是,其中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种马场,专门负责配育良种,以便形成适和各种地形气候的优质战马,也只有盛世中的大唐才有如此的财力和底气,让遥远的大食人,一次送上几百匹珍贵的阿拉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