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文部的吏部司值房里,刘单将一封刚刚写就的告身拿起来,放在眼前吹了一口气,递与当值的下属。
“送到达奚侍郎那里请他用印,就说某在此等候,一会儿还要送去韦相国处。”
那名文吏应声离去,他从大案后站起身,看了一眼客座上的人,走到他的边上坐下。
“公辅,北庭治所,金满县主薄,已经是最好的去处了。”
元载拱手向他致了一礼:“仁甫有心了,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尔,你我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看着一身绯袍的刘单,元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仅仅三个月前,他还是刚刚步入大理寺的新晋京官,又与太子府搭上了关系,何等的踌躇满志,而对方不过是个奉先尉,传闻得罪了权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走上官道正途。
如今不到三个月的功夫,一个被天子亲口提拔,还他娘的是两次!一个呢,碛外的下等县,丁口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千,不过是个主薄,排在县令、县丞、县尉之后的第四号人物。
这一趟他是真不想来,可如果不来,就连这个金满县主薄都拿不到,指不定就是什么边缘地带的屯田小吏,与那些农夫一样整天劳作到死,一想到这里,元载就觉得羞愤难当,可是有什么办法,在做下那件事情之前,结果就是明明白白的,这个情太子记下了,可要还上,还得等,不知道何年何月。
他等不起呀。
“公辅啊,碛外是远了些,可也非是什么畏途,某在安西一呆就是九年,再怎么着,你也不会比某差些。”
想了想,刘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犬子若是接了瀚海军使,与你就是一处了,怎么说他也会照应一二的。”
炫耀,赤果果的炫耀,自己需要好友的儿子照应?让元载顿感羞愧难当,可他知道,对方不是为了羞辱自己,而是真得想要帮忙,这个情得领,否则,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把一个下县第四号人物放在眼中。
他刚要站起身谢礼,被早有准备的刘单一把给按住了。
“你要如此,就是当咱们的情份从未有过。”
元载只得顺势坐下:“那就不说了,令郎大才,此次某若是能跟着粘点光,到时候再来府上相谢便是。”
“你呀,就是这性子高了些,当年某远赴龟兹,比你还要多走三千里,连汉人都见不到几个,当真以为数月都熬不下来,可最终怎么着,九年,不怕你笑话,回京之后,是某主动要的外县,丢不起那人哪。”
刘单自失地一笑:“文人,不就这点风骨么,你的心思某懂,这一回,京城谁不说贤伉俪侠肝义胆,有了这份名望,你的前程就是看得着的,我朝的制度你也清楚,不历地方者无以入台阁,公辅是将来要进政事堂的人,些许磨砾,就当是储才养望了罢。”
被他这么一说,元载也只能跟着笑了。
“仁甫吉言,你这里还有公干,某就先告辞了,他日再述吧。”
刘单的确很忙,也不同他客气,将人送出值房,之前遣去签字的那个属下已经候在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