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安西北庭两镇,太子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不仅安插了东宫旧人,就连中使都是出自府中,按理说他兼着大都护,这些做法都无可非议,可为什么,是在殿下执掌朝政之后?”
“这些日子,那位广平王,几乎日日都会去封府拜会,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三四个时辰,就是嫡亲族人也不过如此吧?这么看来,那位刘五郎,在此时自请镇守使,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请殿下想一想,北庭大战在即,他放着管兵一万四千人的瀚海军不要,去寻一个碎叶镇守使的空头名义,这又是什么打算?按制,新设一个镇守府,下头至少也要多出三个守捉城,每城按一千兵来算,最少就要三千戍卒,难道他刘五郎,是打算凭着这三千人,对付阿布思数万之众,再加上周边那么多邦国么?”
“鲜于先生的意思是?”
“很明显,他是想以此为由,挑起争端,将大唐拖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当中,到时候,政事堂也只能听命于战事的需要,太子便可轻易地拿回主导权,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鲜于向的话,在众人当中引起了议论,最后到来的张博济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竟然是逻些城下的那个少年。
镇守使!
什么时候,这个少年竟然已经摸到这么高的位置了。
花锷楼顶层的同乐阁中,李隆基拿着一支朱笔,蘸上墨,却没有急着提起来,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一次要这么多粮,还要得这般急,不如再缓缓吧。”高力士见他有些犹豫,忍不住劝道。
“是啊,朕这支笔一下,京城的仓储就要空了,若是这些粮食,能换来一个平稳无波的吐蕃,还是很值的。”
他没有再犹豫,提起笔在奏疏的空白处写下一个大大的“可”字。
放下这份,李隆基拿起下一封,这次变成了人事问题,张博济等数十人脱罪并重新任命为官的奏章。
“朕的这个儿子,敢想敢做,与太子判若两人,就有一点不好,尽给朕出难题。”
他一边说,一边提笔继续批示,这一次就不光是一个字了,还有一段戒勉的话,就在这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又给至尊出难题了?”
李隆基刚好批完,将朱笔搁在架子上,把写好的奏疏顺手递给来人。
看了看题头,杨玉环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跟在她后头的女子一把抢过来,笑了起来。
“十八郎这字,怎得愈发像至尊了。”
李隆基看了一眼她们姐妹,淡淡地说道:“他的字,自幼便是朕手把手教的,焉得不像。”
杨玉瑶点点头,将奏疏放到几案上,暗暗拉了一把妹子,杨玉环这才恢复了神态,倚着他坐下。
“三姨缘何有空进宫来看朕了?”
“想念至尊了,就来看看,顺道打打秋风。”杨玉瑶大大咧咧地在另一处坐下。
李隆基被她说得笑了:“三姨还需要朕的秋风?杨国忠那么多宅子、家产不够么。”
杨玉瑶毫不脸红地摇摇头:“宅子是死的,又不能吃用,再说了,那里头有一大半都赔与了八娘,我就饶下一个空屋子,想要打通了重新整治一下,都没用处呢。”
李隆基拍拍杨玉环的手:“看看,十八郎找朕哭穷,三姨也来找朕哭穷,朕又不是善财童子,哪里变得出银钱来。”
杨玉环只是低头笑着不说话,杨玉瑶偷眼看了看底下的奏疏,接口说道。
“至尊这支笔,可不是善财童子,那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放心吧,奴又不要那些粮食,不是说朝廷要开西域,与大食人做生意,奴同大娘他们凑些本钱,赚点脂粉银子,不算过份吧。”
原来如此,李隆基明白了,她的背后肯定站着一大帮高门大族,推出杨氏为代表,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
“三姨开了口,莫说做点生意,就是抢钱,朕也不觉过份。”
杨玉瑶听了眉开眼笑:“那奴就当真抢了。”
“只管来抢。”李隆基毫不在意地说道:“三姨今日就不要走了,给朕说说,你准备带哪些人来朕这里抢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