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向朝杨国忠使了个眼色,后者深吸了一口气,执手说道:“郡王受了伤,行动不便,不如今夜就在某府中歇下,明日一早,某家与郡王一同时宫面圣,有任何责罚,某都领受便是。”
“哼,在你的府中歇息,是嫌某家死得不够快么?”
“郡王不愿歇在某家府上,族中几个姊妹,向来与你交好,她们府中亦可。”
安禄山此时最想做的,并不是找出凶手,而是离开这个险地,对方敢在宣阳坊动手,无论与杨国忠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敢再呆下去,焉知对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到底,此时这个坊里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怀好意,无一例外。
“不必了。”
连杨氏三姐妹的府上也不愿意呆,杨国忠心知对方必不肯善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想趁势宰了对方,就凭二十几个身上可能还带着伤的护卫,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数百家丁,可惜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眼下事情与自己脱不得干系,无论背后是何人布的局,冲得都是他们双方,一招棋几乎令两边同时陷入了死局,他与鲜于向交换了一个眼神,放眼京城,有能力做这件事,又能得到巨大利益的,基本上可以脱口欲出。
一个不肯留下,一个想要赶紧送走,就在双方僵持的当口,从坊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挡在路口上的围观人群赶紧让开道,只见一队衣甲整齐的骑兵疾驰而至,当先的一个将校长着一张黑而方正的脸,盔上并不是传统的红缨,而是一根跳动的雉羽。
“末将右羽林将军郭英乂,请问东平郡王何在?”
来人勒住马儿,在马背上一抱拳,安禄山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杨国忠却大声招呼了一句。
“郭将军,你们可是受陛下所遣?”
“非也,巡街的金吾卫军士闻得坊中有变,告知了在内城当值的羽林军衙署,我们大将军当下便命卑职前来接应。”
安禄山出口问道:“可是高大将军?”
“正是。”
“他缘何不来?”
“他亲自坐镇宫墙,命卑职先来,请郡王的示下。”
郭英乂恭恭敬敬地答道,言下之意却是,高仙芝护驾去了,想让他亲自来接应,你还不够格。
这层意思,也不知道安禄山是不是听得出,不过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不少,腿上受了伤,自然是骑不得马,好在之前的那座车辇并没有受损,在护卫们的搀扶下,他重新登上去,四下立刻被新到的羽林军将士所把持,郭英乂等人这才看到地下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被射成刺猬的安庆宗。
这是出大事了啊,他不敢怠慢,马上让人保护现场,自己带着余下的骑军,护卫着安禄山的车驾,缓缓向坊外驶去。
“没乐子瞧了?”
躲在高家仆役人群中的刘稷,突然听到一个感叹的声音,转头一看,是高君羡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还没瞧够么?”他拍拍对方的肩膀,高老二嘿嘿一笑,朝另一边呶呶嘴。
那是杨府的人群,杨国忠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十分清楚,不必细看,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杨大夫好生大胆,连他也敢行刺,明日里这京城又要乱做一团,爹爹一准不让我等出去,五郎,你说,他干嘛不在府里动手,偏要这么大动干戈,多费事还没成。”
“因为任是谁也想不到啊,再说了你怎知没成?”
或许因为都是府中次子的缘故,两人在短短的时间就成了好友,刘稷嘿嘿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朝高府的方向走去。
面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