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颜呼啦从草丛里站起,又惊讶又不敢置信,甚至还带着愤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凌苍起身站在她身侧,直视他的眸光除了冰冷,还带着许多失望。
祁滟熠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们,没有他们想象的得意姿态,反而一双眼眸被无奈和沉痛充斥着,就连嗓音都多了一丝沙哑,“你们走吧,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夜颜抬手指着他,“你给我们说清楚,你是不是与他们合谋?祁滟熠,我们再与你母后过不去,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敌人,你今日所作所为未免太人失望了!凌苍为了你,甚至放弃了认祖归宗,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把你接回京城继续做太子,可你却勾结这些败类与我们为敌,你还有良心吗?”
祁滟熠仰着头吸了一口气。
夜颜正准备再骂,被夜芸起身制止住,只见她眯着眸子看着上方,突然问道,“你母后呢?”
祁滟熠不自然的僵住,眸光躲闪的从他们身上移开。
夜芸脸色一沉,“是不是在他们手中?”
祁滟熠闭上了眼,咬着牙点了点头。
这消息,让夜颜和慕凌苍同时皱起了眉。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们傻眼——
只见夜芸突然从袖中抛出一条白绫,像蛇一样袭向祁滟熠,祁滟熠压根没想到她在下方都能偷袭他,惊诧之后才想到要躲闪。
可那白绫‘嗖’的已经缠上他身子,并神奇的将他勒住。
别看夜芸他们此刻处在低位就没有优势,往往有些举动能变劣势为优势。
比如说现在,她只是抓住白绫微微一拽,原本还站在上方的祁滟熠猛的就朝他们扑来,身上被白绫束缚着,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咚!”身姿修长的他狼狈的落在草地上。
“哈哈……”一旁看热闹的蓝文鹤放肆的笑起来,抖着腿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像是看稀奇一样打量他,“祁太子,都是老熟人了,何须如此多礼呢?哈哈……”
跟他夜姨斗,不死也得受内伤,他早八百年前就看透了。
“你们……”祁滟熠抬起头,原本白皙如玉的俊脸沾满了泥土,又气又恨又无奈,“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哼!”
夜芸走过去把蓝文鹤拉开,蹲在地上解他身上的白绫,没好气的道,“你这傻小子,为何不来找我们呢?”
祁滟熠没有挣扎,面朝着地上再不说一句话。
夜颜也走了过去,这次换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和魏皇后不是在弥封坳吗?怎么魏皇后会落到血盟庄的手里?”
祁滟熠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
见状,夜颜有些来气了,忍不住用脚蹬了他一下,“问你话呢,你以为装死我们就不敢拿你怎样了?有脾气你就起来跟我们打,我让你皇兄跟你单挑,你要赢了他我们就任你处置!”
“皇兄?”蓝文鹤惊疑的左瞅右瞅,“他有皇兄吗?”
然而,没有人理睬他,全当他不存在。
只是慕凌苍俊脸更沉冷,从他落下来的那一刻就一直紧紧的盯着他后脑勺。
祁滟熠还是一言不发。
夜颜气得捏紧拳头,但她还是忍着没动手,只是转身就走,“算了,他既然不想救他母后,那就把他扔下山吧。反正魏皇后在他们手里也活不了,他这么孝顺,就让他去黄泉路上陪他母后。”
就在她气呼呼走到慕凌苍身侧时,祁滟熠突然开了口,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痛苦,“我一直怀疑她和血盟庄有来往,可没想到她真的与血盟庄有勾结……”
“我原本打算在弥封坳隐姓埋名生活,可她一直都不甘心。她成天哭闹着要回京,任我如何劝说她都不听。哪怕别人把她当成疯子,她依旧念叨着要回京做皇后……”
“我更没想到她为了报复,竟趁我不在家时离开弥封坳去找血盟庄的人。但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血盟庄不但没有答应她的条件,还用她来威胁我,要我来荣国对付你们……”
尽管他道出了事情经过,可夜颜还是没好气的撇嘴,“谁相信你说的?你突然跑出来接近我们,不就是想跟我们套近乎,然后趁我们不防备对付我们吗?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子啊!”
谁知祁滟熠点了点头,“是的,他们让我来接近你们,趁你们没有防备杀了你们。”
夜颜脸色瞬间变黑。
蓝文鹤不甘受冷落似的,瞪着他恼道,“你信不信本皇子现在就杀了你?”
祁滟熠轻笑了一声,“我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就如你们所言,母后落在他们手中,早晚都会没命。没有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夜颜没出声了,转而望着身侧的男人。
看着他眼眸中冰冷的气息渐渐退去,她知道他跟蓝文濠一样,都是那种嘴上什么也不说,明里暗里却对兄弟格外纵容的人。
见他抬脚朝祁滟熠走过去,她张了张嘴,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喉咙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被慕凌苍搀扶起来,祁滟熠眼眸中闪着水光。
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再相见居然会在如此情况下。
“皇兄……”
“信我吗?”慕凌苍单手抓着他肩膀,眸光直视着他,幽深中饱含了坚定,“我信你,一直都信着!”
祁滟熠咬着牙,极力的控制眼中越积越深的水光。
下一瞬,他突然对着慕凌苍双膝跪下,“皇兄,求你救救我母后吧!”
这一幕看傻了蓝文鹤,夜芸沉默的移开视线,夜颜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心里复杂得犹如波涛翻涌。
这个原本该纵享荣华富贵的男人、聚万千荣华于一身的一国太子,因为自己的亲娘甘愿自贬庶人,如今又一次因为亲娘的任性对他人下跪……
“起来吧。”慕凌苍弯下腰欲再次拉他起来。
“皇兄,求你求求我母后吧!”可这一次,祁滟熠却跪得坚定,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他的处境不需要人明说,夜颜都明白。
在弥封坳的时候虽然他们没有见面,但是从村民那里可以得知,他是接受了现实准备在弥封坳落脚生根的。
脱离了太子的身份,他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人脉关系。
说难听点,他现在还真是走投无路。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她也走了过去,收起了之前的不满,认真对他道,“你信吗,他们不会杀魏皇后的。今日我们必胜,谁也阻止不了。而他们手中,除了一个魏皇后能稍加威胁得了我们,再没有多余的人质和把柄。如果他们连魏皇后都杀了,可以说他们连侥幸的资格都会失去。今日你助我们杀了他们,来日我们一定想方设法替你救出魏皇后。就算有意外,我们也会替你报仇。”
虽然她不同情魏皇后,甚至觉得她该死,可如果他投靠他们,愿意帮他们对付雷霆王和乌千峯,那事后他们帮他救魏皇后也当还他一个人情。
血盟庄都死绝了,她不信魏皇后还能搞什么大幺蛾子。而且她这次作为人质在血盟庄手里,人家不可能山珍海味招待她,肯定有她罪受的。要是被血盟庄的人折磨死,那事情更简单了,反正他们也跟血盟庄是死敌,替她报仇也只是顺便的事。
祁滟熠没有起身,依旧跪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上面都是机关,乃是雷霆王花了半年心血所为,机关内都是毒瘴,如果硬闯必死无疑。”
慕凌苍又拉了他一把,他这才起身,然后对着夜芸道,“夜宫主,上面的机关都是为你设置的,你去都不一定能躲得过,其他人前往更别想活着离开。他们现在在山顶南面,你们若想捉拿他们,只能从西面峭壁而上,才能有胜算。”
夜芸沉下了脸,眸子紧紧盯着他,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怀疑,“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说的话?”
祁滟熠从怀中摸出一块带着红绳的玉佩,递给她,“江山为重,玉印为信。皇兄在弥封坳将此物交给我,意在告诉我太子之位还为我保留,他日我带着它回京,太子之位仍是我的。今日,我愿交出信物作证,不求自己幸免此难,但求你们杀了雷霆王和乌千峯救出我母后。”
慕凌苍盯着他手中的玉佩,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夜芸伸手接过玉佩,一点都没讲理,直接揣进怀兜里。
见她收下,祁滟熠才又沉声道,“西面峭壁是他们为自己留的后路,一旦失败他们就会选择从峭壁逃走。你们现在即刻发令围住西面并想办法攀岩上去,大可免掉一场恶战。”
夜颜皱眉,“他们不是在南面吗?我们从南面上去不是更直接?”
不等祁滟熠解释,夜芸先替女儿讲解起来,“南面下方是万丈深渊,没法上下。”
夜颜这才明白过来。
夜芸神色沉着,转身对蓝文鹤道,“你下去告诉各路将军,抽调一半的将士前去守住西面,让他们想办法,看能否登上峭壁。至于东北两面,只需死守便可。就算我们不与他们硬拼,困也要把他们困死在山上!”
蓝文鹤收起顽劣,难得正色应道,“是,我这就去通知将士!”
他没有耽搁片刻,转身就往半山腰去了。
夜芸又对他们三人道,“你们自己玩,我得去西面偷袭。”
夜颜冷汗,“娘,这种情况玩什么玩啊?”
夜芸嫌弃的嗔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山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们总得想办法拖住他们,要如何做,你们自己商议。”
说完,她轻功一展,如一只轻盈的白鸟‘嗖嗖嗖’就从他们眼前飞走了。
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