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担心说多错多,便回道:“此事一言难尽。”
聂沛潇见出岫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而自己的皇兄也是蹙眉斟酌,便识趣地转移话题,再问出岫:“真的不留下用饭?”
“不了,府里接连出事,妾身也没什么胃口。”出岫再看聂沛潇一眼,想了想,隐晦地道,“殿下近日脸色不大好,宜多静养。”
聂沛潇下意识地将手抚上右肩,故作轻松地笑回:“多谢夫人关心。”他发现出岫又开始自称“妾身”,不过因为是在天授帝面前,聂沛潇还以为出岫注重礼节,便也没太过在意。
出岫见聂沛潇没有执意挽留,便告辞而去。
直到她走得远了,天授帝才瞥向聂沛潇:“你今日脸色极差。”
聂沛潇被肩伤折磨了半宿,自然脸色不好,轻咳一声勉强回道:“昨夜雨声太大,吵得一夜没睡。”
“出岫夫人前脚刚来,你后脚就到,看来还是挺有精神。”
聂沛潇被天授帝调侃惯了,也不觉得尴尬,转而问起方才那个话题:“出岫过来做什么?沈予怎会受了伤?昨晚在云府夜宴时他还好好的。”
天授帝并未答话,沉声撂出一个问题:“你若是刺客,会选择什么兵器来杀我?”
聂沛潇被问得一头雾水,可还是认真思索片刻,回道:“自然是剑,抑或是擅用的暗器。”
“为何?”天授帝再问。
“剑身够长,行刺之时不必近身,便可一剑致命;暗器轻巧,携带方便,只要看中准头也容易得手。”聂沛潇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若是想置人于死地,这剑上或者暗器上,还应该淬毒。”
这番见解与天授帝所想相差无几,他不禁露出几分莫测难辨的笑意:“你说得没错,夜中行刺必然要选好武器,尤其还是弑君。”
聂沛潇不明所以:“不是沈予受伤吗?这事儿怎么和‘弑君’扯上关系了?”
“方才出岫夫人说,昨夜有刺客将沈予当作朕,在云府将他刺伤。刺客用的是匕首,正中心房位置却没能置他于死地。你信吗?”天授帝凤目瞥着聂沛潇。
后者直感到惊讶,也明白天授帝在怀疑什么,便客观分析道:“用匕首行刺实在不够明智,匕首无法一招致命,除非是插入咽喉或心口。况且使用匕首行刺,必须近身搏斗,风险太大。”
“你说得没错。”天授帝接着分析,“尤其,这匕首已插入沈予心口,却没能致命,可见匕首上没淬毒,行刺之人也不够狠辣……按理说,倘若真有刺客想杀朕,绝不可能手下留情。”
聂沛潇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那皇兄的意思是……”
“沈予受伤之事另有蹊跷。”天授帝面上微微露出一丝阴鸷,“要么是几个刺客太过蠢笨;要么是沈予的伤势并非刺客所为;要么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
天授帝看向聂沛潇,似是下了一个定论:“倘若朕没猜错,出岫夫人说谎了。”
“您是说沈予假装受伤,还是……”
“沈予受伤是真,但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天授帝笃定地道,“出岫毕竟是个女人,对打打杀杀的事知之太少。倘若真有弑君刺客,除非是亲近之人,否则绝不可能用匕首行刺;可若是亲近之人,又怎会认错了朕?而且,刺中心房还没把沈予杀死。”
听了这段分析,聂沛潇不禁蹙眉,试图为出岫辩解:“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天授帝唇畔微勾:“能有什么误会?云氏玩几个把戏而已,朕奉陪到底。”
聂沛潇见他好像动了真格,连忙再次调解:“或许咱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沈予总不会自己弄伤自己;出岫也没必要骗您……兴许,真是遇上刺客了?”
“就当是吧。”天授帝显然有所不屑,又道,“你去传朕口谕,沈予有伤在身暂不启程赴京,朕许他在此休养两月,再护送淡心一同上京。”
“那平姜大军谁来率领?”聂沛潇再问,毕竟那是他麾下的军队,而这支大军如今一直驻扎在烟岚城西,还没有机会论功行赏。
“自然是你率军回京复命。”天授帝眉峰一挑,显得更加邪魅无双,“怎么,舍不得出岫夫人?”
“那也不能误了军机大事。他们还等着受封讨赏呢!”聂沛潇一口应承,“这等于是我和沈予换了换差事,我带兵复命,他护送淡心。”
话到此处,聂沛潇又忽然想起淡心此人。以他的了解,天授帝对淡心是有所不同的。但这份“不同”到底有多不同?是将淡心看成了鸾夙的影子,还是……
“皇兄,您对那个婢女……”
“怎么?”天授帝看他一眼,“有话直说。”
“您看上她了?”聂沛潇终于问出了口。
“她只是进宫做女官,二十五岁就放出来了。”天授帝打断聂沛潇的思绪,很是随意地回道,“朕也想看看,云氏到底有多大能耐,这个婢女会不会把宫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原来您还是忌惮云氏。”聂沛潇知晓天授帝对淡心无意,不禁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您真对她上心了。”
上心?天授帝对这两个字似懂非懂:“何为‘上心’?对她‘上心’,并不表示对她‘动心’。”天授帝沉声否认,心情忽然大为不悦,再也没了与聂沛潇说话的欲望,“后日启程返京,你收拾利索,别让大军耽误了行程。”
嘱咐完这一句,天授帝将聂沛潇撂在屋内,径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