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水,漏指而过。有时极力想要挽留的岁月,只能眼睁睁看它从指缝流走。无奈又残忍。
故而有人总道珍惜、珍重。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云辞的返程之日。临行的前一日晚上,沈予在东苑设下送别宴,为云辞等人送行。这一次,云辞没让晗初过去服侍,晗初自己也不想去,她唯恐会在席间掉泪。
暮色渐渐沉了,晗初独自坐在屋子里,未点烛火,怔怔地出着神。她想起了前几日云辞说过的话,堂堂离信侯世子说,要带她回房州。
可惜,她拒绝了。因何而拒,她却说不出缘由。
也许,是觉得自己出身低贱,不想玷污那谪仙之人吧。
眼见夜色越来越深沉,晗初强迫自己睡下。她怕自己再坐下去会反悔,会失态地跑去找云辞,求他带自己离开。
打了水,擦了脸,刚卸下簪子,却听闻院外响起了敲门声:“出岫,是我。”
是淡心。这会子她不是应该在宴上吗?晗初唯恐她有急事,也顾不上收拾,披散着头发前去拉开门闩。只见淡心怀抱一具包裹严实的长物,立在门外。
晗初手口并用地比画着,问道:“没去赴宴?”
“小侯爷有点急事,推迟了一个时辰。”淡心抿唇而笑,站在门口不动,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要在小侯爷面前告茶茶一状,你放心,往后她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听闻此言,晗初叹了口气,无奈之余又是动容。她伸手对淡心相请,想邀对方进去坐坐。
淡心探头看了一眼院内,笑道:“你那屋子黑黢黢的,我进去干吗?你睡下了?这么早?”
晗初不知该如何回话,唯有默认。
淡心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的东西,又笑:“看我这记性!原本有样东西要赠给你,最近竟是忙忘了。我在此住了几个月,无意中得到一把好琴,你也知道,我不会弹琴,明日动身带着累赘。咱们也算‘相看两不厌’,这琴便留给你作纪念吧。”
淡心并没有言明琴的由来,只是隐晦地带过,将琴具往晗初怀里一塞。
晗初霎时觉得手中一沉,琴已到了自己怀中。只这一瞬,心也好似变得沉甸甸起来。是婉拒?还是道谢?她尚未想好,对方已摆了摆手,道:“你歇着吧,我走了。”说着便快步离去……
淡心走出晗初的院落,便径直前来请见云辞,低声复命道:“主子,东西已交给出岫了。”
云辞好似没瞧见来人,只幽幽望着烛台,很是默然。这气氛,笼罩了一层浅淡的离愁。
“噼啪”一个爆栗从烛台上响起,这才唤回了云辞的神思。他回望淡心,问道:“出岫没拒绝?”
“按照您说的,奴婢将琴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跑了。”
云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啊,若非如此交代淡心,也许出岫又要拒绝了。
“主子,奴婢不明白。”淡心明知不该过问,却还是忍不住问了,“这琴分明是您特意搜罗的,又为何要让奴婢白得了这个人情?你真心实意送出岫一具琴,不好吗?”
云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分明是想起她的沉琴之举,还有明璀说她“极美、擅琴”,自己才特意为她寻了一把好琴来。可偏偏,近琴人怯,他猜出岫会拒绝,才让淡心送了过去。
是有些遗憾的吧,她拒绝随他去房州……
“主子……”淡心不如浅韵沉稳,有些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您能不能跟小侯爷说说,咱们带上出岫一起走?”
闻此一言,云辞听到自己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也感到了心头的微颤。虽然只有一瞬,却如此清晰。
“你想带她回府?”云辞在摇曳烛火中看着淡心,反问道。
淡心点了点头:“您必定也发现了,小侯爷待谁都是温声细语,偏生对出岫狂声暴语。还有茶茶,也会欺负她的。”说着说着,淡心已有些哽咽,“更何况,更何况……”
一连两个“更何况”,皆是意有所指。再说下去,便是僭越了,淡心适时住了口。她并不知,不久之前,云辞已为此遭到无言的拒绝。
云辞知道她话中之意,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问道:“你素来是个挑剔的性子,甚少看得上谁。为何独对出岫另眼相看?”
闻言,淡心想了片刻才回道:“也许……奴婢怜惜她不会说话吧。连您都想不清楚,奴婢如何能想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