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思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回道:“白露姐,你和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动……可是,你们都不是我,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这几天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你们可能以为我离开大理,就像小孩子怄气一样,是一个冲动的决定,只要哄哄我,我就又回去了……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经历了特别大的痛苦,然后鼓足勇气才做了这个决定……我很明确的说,我不想将这样的痛苦再重复一遍,我已经学会了克制,何况经历过在大理的一无所有,我也已经学会了去享受在上海的什么都不缺……“
稍稍停了停,杨思思又说道:“这次我从大理回到上海,我爸妈都挺高兴的,经济上也不在管制我了,我现在有大把的钱花,有一帮朋友愿意迁就我的坏脾气,愿意对我说好听的……回到大理又有什么呢?每天除了起早贪黑的接客人,还要住在一个杂货间改成的房间里,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呵呵,这苍山洱海、风花雪月虽然好,但也不能当饭吃么!……白露姐,你说是不是?“
白露也陷入到了沉默中……
“白露姐,朋友们还在等我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稍稍停了停,她又说道:“以后你们有空的话,也欢迎来上海玩,我保证诚心招待你们,不过要早点来,因为我可能待不了多久,就要出国留学了。”
白露这才开口说道:“思思,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们也就不劝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一天还想来大理走走,别忘了我们的客栈,只要客栈在一天,它的大门就永远为你打开。”
“嗯。”
杨思思应了一声,便挂掉了这个电话。
我在不断响起的挂断声中,似乎能够看到她在灯红酒绿中,活得多么潇洒,而留在客栈,我们能给她的东西真的不多。
我始终觉得情怀这玩意儿很虚,也不愿意卖弄情怀,更不愿意用情怀留下一个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人,这在我看来是一个很无耻的行为。可偏偏,我和客栈能给杨思思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情怀,所以这才是我在机场,不愿意留下她的真正原因。
……
此时,屋子里会抽烟的都点上了烟,气氛非常之沉闷,也没有人愿意针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最后是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段沉默。
一样铃声的人,都将电话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看,最后发现是我的电话在响。我看了看号码,是孙继伟打来的。对于他主动打来电话的行为,我们都不意外,毕竟对于他或是他的朋友,这都是一个很关键的时期,可是我却有点局促,毕竟我们最后选择了失信于人。
我打开了电话的免提功能,然后接通了这个电话,孙继伟主动开口对我说道:“兄弟,吃过饭了没?”
“刚刚做好饭,就准备吃……孙哥,你要不要过来吃点儿?”
“我正在陪几个朋友吃饭。”
他的话,让我有些疑惑,按理说,就算是对客栈的事情很关心,也不至于在和朋友的饭局上给我打来这个电话。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向他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孙哥?”
“还真是一件不小的事儿……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
孙继伟一阵沉默之后,说道:“我刚刚在和城建局的朋友一起吃饭……绝对内部消息,龙龛这边会有新的城建规划,据说有一个特大型的项目要进来,上面已经沟通的差不多了。”
“什么项目?”
“朋友没敢说,因为这个项目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你也知道的,现在是特殊时期,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搞起一部人的敏感神经,上面为了避免不利的舆论走向,所以不到最后落实下来,是不会公布出去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见了电话那头响起的打火机声音,孙继伟似乎点上了一支烟,才向我回道:“但凡有新的城建计划,就会涉及到拆迁……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客栈可能会被纳入到拆迁的范围内?”
“很有可能,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零星的消息……”
我打断了他,说道:“我们这个客栈可是被官方认可,才重新恢复营业的……怎么可能说拆迁就拆迁?”
“兄弟,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毕竟这官方也是分部门的,也会有内部分歧,最后都会选择以大局为重,而大局为重的背后,总有一些人是要被牺牲掉的。”
我也点上了一支烟,很久之后才对孙继伟说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暂时也不会考虑接手客栈的事情了?”
“真是对不住了,兄弟……这是政策上的变化,你我都无能为力,如果这个客栈真的被划在被拆迁的范围之内,接手之后肯定会有很多的麻烦,而且我们也不确定你们之前和房东签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合同,涉及到拆迁补偿的部分,又到底是怎么分配的?……如果这点没有明确,到时候就会产生很多经济上的纠纷,通常这种经济纠纷,在判决层面是有利于房东的。”
我有点头皮发麻。
孙继伟又说道:“你们现在先研究一下合同,我这边也勤走动,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这个消息给确认下来……我希望是虚惊一场,毕竟龙龛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项目的选址也不一定会和你们客栈重合……相反,如果这个大型项目建在你们客栈附近,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会给客栈带来持久的人气!“
我应了一声,孙继伟便挂掉了电话……我向众人看了看,都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层厚厚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