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鹂,拉着张秀才跑了两条街,回头见汉子并没有追来,才松开他手,叫他先回去,说她再去打探打探,见机行事。
张秀才哪里肯走,担心那汉子找到面馆去寻是非。
想到这,不禁埋怨道:“贤弟做什么自报家门?这不是招他上门去报复吗?”
黄鹂听了无话可回。
正想词儿呢,就听福宝叫道:“哎哟我的少爷,你管好自个吧!杜小哥那身手,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还偏要逞能。这会子把胳膊弄伤了,不说去看大夫,还在这充英雄好汉。杜小哥不好意思说的,其实是觉得少爷在这碍手碍脚呢!”
张秀才顿时羞得面目紫涨,恨恨地瞪着福宝。
——这小子怎这么可恨呢?
他……他不就是看杜天是女孩子,放心不下嘛!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是男人,哪能丢下她一个弱女子面对那样的壮汉呢?若要闹大了,上衙门他也能说一番道理不是!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福宝见少爷脸色不好看,也意识到逾越了。
他也是个机灵的,遂在张秀才耳边低声道:“少爷,你怎忘了,咱回去叫人哪!”
一句话提醒张秀才,立即振奋起来。
这边黄鹂也道:“不是怕张大哥碍手脚,是我担心大哥伤势。福宝说的对,大哥你赶紧去医馆瞧瞧。大哥你放心,我回头去看看。那人要没跟来就算了;要跟来了,我带他满城绕圈子。吃不了亏的。”
张秀才听她关心自己伤势,心中隐隐喜悦;又见她露出鬼灵精模样,会心一笑,遂叮嘱了她一番,然后才告辞。
福宝见少爷肯走了。十分高兴,搀着他就走。
张秀才忽想起什么来,问他“点心呢?给贤弟。”
福宝结巴道:“点……心?小的……砸人了。”
张秀才气道:“蠢材!点心是吃的,不是用来砸的!”
福宝委屈道:“小的不是怕少爷吃亏么!”
张秀才横了他一眼,对黄鹂歉意道:“贤弟,愚兄待会再帮你买去。”
黄鹂忙道:“不要紧。我已经吃了好多了。大哥你快去瞧大夫吧。回头胳膊坏了可不得了。”
张秀才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犹骂福宝蠢笨,从未听过用点心砸人的。
黄鹂见他走了,忙往回跑去。然并没见那汉子追过来,也不见杜鹃和任三禾。她眼珠一转。就跑向德胜路王家卤面馆。
果然,她前脚到那,杜鹃等人后脚就来了。
杜鹃和任三禾先吃了一碗卤面,然后杜鹃借口要如厕,黄鹂就热心地引她去了后面,留下任三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主家闲唠。
后院一间小屋内,黄鹂一头扑进杜鹃怀里,叫“二姐姐!”脸上明明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杜鹃替她擦泪,笑说“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一个人跑京城来,害我心里着急担心。”
遂拉她在床沿坐下,问她来京后情形。
黄鹂靠在她怀里,一边述说一边把玩她腰带上的龙凤如意扣,又瞧她身上金纹闪闪的锦缎,眼中亮闪闪的。十分羡慕。
她说杜鹃大闹京城的时候,她一直在暗中盯着。后来朝廷的人、林春、任三禾和张圭都出现了。她才放心。后来又听街上人传皇上宣告太子回归,她乐得跟什么似的。终于高枕无忧了、一心玩乐,就等找个机会跟二姐碰面了。
杜鹃专注地听着。
听完,总觉得漏了什么。
她便盯着她问:“那天晚上顺亲王府的不是你?”
黄鹂大惊,抬头问道:“二姐你怎么晓得?”
杜鹃戳了她一指头,道:“学会跟我撒谎了!我怎么晓得?我看见你从那屋里出来的。你……没杀人吧?我听见女子尖叫。”
黄鹂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道:“没有。我进去瞧见两个男女在床上,我想让他们出丑,就朝他们撒了一把药粉……这个,后来我就跑了。”
杜鹃见她小脸红红的,显然看了不该看的,瞪了她一眼,“没露行迹吧?”
黄鹂道:“没有。我蒙着脸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杜鹃就要带她走。
黄鹂却踌躇了,说她暂时不想跟她去,“我又不能露了身份,怎么跟二姐进宫呢?不如就在这住着,又自在又安全,闲了还能逛逛街;宫里规矩严,我去了不惯。”
杜鹃很意外,她以为小妹子是很想进宫的。
她便说,皇上已经把青龙王府赐给她了,让她去王府。
黄鹂惊喜地看着杜鹃道:“一座王府?”
杜鹃见她眼中冒出许多小星星,不禁笑了,道:“对,一座王府。好多院子和房子,随你挑哪个好,就在哪住。”
黄鹂美滋滋地傻笑一阵,最后还是摇头。
杜鹃就疑惑了,盯着她问:“你老实告诉我,想干什么?”
不等她回答就追问:“你别是想去昝家闹事吧?我跟你说黄鹂,二姐不是不想为你讨公道,我爹是太子,可还没登基呢。要把昝虚妄绳之以法很容易,可这样做就把昝家逼到别的皇子那边去了……”
她便不懂政治,这简单的道理还是能想通的。
黄鹂忙道:“二姐放心,我不惹事。二姐的爹就像我爹一样。他要是登基了,黄家也跟着沾光;他要是登基不成,我家也要倒霉。二姐姐,我就在这等你,不惹事。”
杜鹃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放心之下又纳罕不已。
既然她不肯走,那她就要将她安排妥了。
她掏了些银票出来,点数几张。准备给她紧急用。
然一看小丫头两眼冒光的模样,她便跟个担心孩子的家长一般,怕她手里有许多银子会放肆任意,因此只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递给她道:“这个给你零花。不许惹事!”
黄鹂却错会了意。开心地接了过去,保证道:“二姐放心,我不乱花。就买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