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快到房州了?聂沛涵很是诧异,在他印象之中,自他十五岁封王迁入封邑之后,便没有听闻父皇曾微服出巡过。在聂沛涵看来,他的父皇、南熙统盛帝是精明的、老成的,却也是迂腐的、狭隘的,总守在京州那一片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固执地看着脚底下的繁华。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自欺欺人?
是以他的父皇只能是守疆之君,却做不了开国之帝。
可怎得父皇却动起微服出巡的心思了?且还快到房州境地才被发现?这并不是诸人印象之中南熙统盛帝会做出来的事。
聂沛涵不禁在心中盘算,自己私自调兵救下鸾夙,尚未来得及赴京州请罪,他是否可以理解为,此事是父皇微服出巡的一个幌子?
亦或是说,父皇有意巡查几个亲王的封邑?想要从中挑选可意的皇子立储?只这转瞬的功夫,聂沛涵已寻出了许多疑惑,又给了自己最为可能的解答。他看向岑江,询问道:“父皇是经由曲州下来的?”
“不,是惠州。”岑江恭谨回道。
“果然。”聂沛涵嘴角噙起微妙的笑意。惠州是四皇子福王聂沛瀛的封邑,而聂沛瀛在朝中颇有“仁王”之名,一直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这种竞争力在背景雄厚的大皇子聂沛鸿薨逝之后,更加凸显出来。
倘若聂沛涵猜得不假,他敬爱的父皇是要在聂沛瀛和自己之间,选出一名储君了。可在此关节上,自己不仅失了周会波的差事,且还为了北宣太子的女人、一个风尘女子而私自调兵,不可谓不是一桩冒险之举。再看老四聂沛瀛,不仅平了吏部贪污的案子,据探子回报还在封邑上乐善好施,搞了几次开仓放粮之举……
以目前的情势看来,自己是略占下风的。但聂沛涵不悔,也不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从不觉得是个错事,最重要是如何挽回父皇的心意,扳回败局。
想到此处,聂沛涵径直走到房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江卿华的背影,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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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我看这几日姐姐气色越发好了,可见我执意搬来亲自照料,还是颇有成效的。”江卿华笑语盈盈,端着一碗安胎药递至鸾夙面前。
鸾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面上并无半分苦楚,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捏起一颗酸梅放入口中,才对江卿华佯作恭谨:“都是芸妃娘娘的功劳!民女不胜感激。”
江卿华对着鸾夙啐了一口:“姐姐只管笑话我吧!”言罢看了看案上的酸梅:“足有两月了吧?”
鸾夙面色微红,点头道:“两月多了。”
江卿华挑了挑秀眉:“大夫说这时候正该呕得厉害,我看姐姐整日吃喝如常,饭量有增不减,怎得也不见你难受?”
鸾夙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总不会告诉江卿华,她是逼着自己多吃一些,只为照顾腹中的孩子。然而至于孕吐,大约还是看个人体质的。她向来体质佳,呕吐之感并不厉害,尚能忍耐。
两人正说着话,但见又一大夫前来通禀,却并不是妇科圣手,而是为鸾夙治骨伤的大夫。原来鸾夙脱臼的手臂与肩胛骨的伤势恢复极好,大夫为了她行动方便,便将其夹在肩上的板子取下,又嘱咐了几句日常护养,才告辞离去。
鸾夙被这板子夹在肩上两月之久,此刻甫一卸下,只觉分外轻松,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对江卿华道:“我要出去走走,小江儿可愿与我一道?”
江卿华有些犯难,沉吟须臾才道:“姐姐如今身子重,若要出门,还是先禀报殿下为好。”
鸾夙的容光立时黯淡下来,却又按捺不住想要出门的心情。江卿华见状不由轻叹,道:“姐姐等着,我去问问殿下的意思。”言罢已提着裙裾,一路小跑出了别院。
聂沛涵正在书房看着一份急报,见江卿华气喘吁吁地小跑而来,蹙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是不是她……”
江卿华低低俯身见礼,边喘气边道:“方才大夫将姐姐肩上的板子取下来了。姐姐想出去走走。”
聂沛涵闻言,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更衬得那一双深眸犹如黑曜石般的闪烁。他将手中的急报搁下,沉吟良久才道:“她若想去便去吧,你陪着她。本王会派人保护你们。”
江卿华见聂沛涵有公务在身,也不多言,称是领命而去。
聂沛涵看着江卿华一路小跑出了内院,才若有所思地回看案上搁着的急报文书,但见其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帝至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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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慕王府,鸾夙霎时兴致大增。江卿华扶着鸾夙上了马车,笑着问道:“姐姐想要去哪里逛逛?”
鸾夙低眉想了一瞬,撩起车帘对车夫嘱咐:“去味津楼。”左右她在烟岚城,也只识得那一个地方,那个曾让她记住“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