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夙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辆颠簸的马车之中。手口被缚,颈后生疼,显然是被人掳劫。
而掳劫她的人,此刻正与她共乘一车,端坐在她对侧。
“醒了?”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看了鸾夙一眼,眸中精光毕现。
鸾夙想要说话,然口中那腥臭的抹布却令她隐隐作呕。男子知她所想,抬手将抹布从她口中取下,笑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言罢又看了一眼车窗,威胁道:“老夫奉劝你最好不要呼救,否则只怕一命呜呼。”
鸾夙连忙大口喘气:“你是谁?”
“我是谁?”男子冷哼一声,只是道:“你不认得老夫,大约会认得犬子。”
此话甫毕,马车帘帐已被掀开,一个颇为眼熟的年轻男子面孔已探入车内,看向鸾夙笑道:“姑娘,好久不见。”
鸾夙过往恩客无数,看了这年轻男子数眼,才辨识出来,忍不住惊呼出声:“你是……周建岭!”
年轻男子正是北熙国舅周会波的小儿子——周建岭。与此同时,鸾夙也猜出了车里这年长男子的身份,必定是周会波无疑。她不禁心中大惊,没想到这父子二人竟能从臣暄和聂沛涵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且还将自己掳走。
鸾夙越想越觉周会波父子是个人物,不禁再看了一眼周建岭。
她记得三年前在黎都初识此人时,他还是个油头粉面的狠戾少年,面上满是吊儿郎当。没想到三年不见,周建岭已变得如此沉稳,气质大变。亦或者从前他那副样子,本就是装出来的?
这般想着,周建岭却已放下车帐继续赶车。而周会波则玩味地看向鸾夙:“鸾夙姑娘现下可能猜出老夫的身份?或者老夫是该唤你凌姑娘?”
听闻此言,鸾夙更觉心中一凉。周会波既然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只不知如今他们是往何处去?是南下还是北上?
周会波见鸾夙并不说话,蹙着娥眉不知在想些什么,遂冷冷威胁道:“老夫劝凌姑娘切莫想着逃跑一事,否则我父子二人死不足惜,只可惜要姑娘来为咱们陪葬。”
鸾夙连忙收起思绪,面上假装几分惊恐:“国舅欲拿我如何?”
到底是个小姑娘,只知道害怕。周会波放松三分警惕,笑道:“凌小姐是臣暄与聂七的心上人,老夫要逃,自然要拿你开刀。怪只怪凌小姐来了祈城,否则也不会遭这个罪。”
鸾夙闻言心念一动。世人只道她与臣暄相好,如今又即将成为北宣太子妃,周会波又为何会说出那句“凌小姐是臣暄与聂七的心上人”来?不要说她与聂沛涵的事知晓的人不多,即便有外人知道了,也绝无可能传到周会波耳中。
如此一想唯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在镜山上揭露自己身份的事被当时郇明带去的手下泄露出去;二是周会波在南熙有内线,且这内线知之聂沛涵甚深。
鸾夙犹豫不决,认为两种情况皆有可能。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周会波实在老奸巨猾,不愧能从南熙叛逃,又在北熙混得风生水起当了国舅。就这份逃跑的手段,世人已无可比拟。鸾夙心中虽划过万般思绪,面上却仍显出惊恐之色,求饶道:“国舅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妨,”周会波面上闪过一丝狠戾,“老夫自有法子教你什么都知道。”
鸾夙开始无比盼望臣暄来救她……纵然聂沛涵能来也是好的。
可他们究竟是要带着自己往哪儿去?鸾夙隐约感到日光顺着车窗照射进来,心中一动,不禁问道:“我睡了多久?眼下几时了?”
周会波眸中精光再闪:“凌小姐莫要耍花样。”
鸾夙连忙摇头:“我只是饿了。”
周会波便从身侧的包袱中掏出一个馒头,却不松开鸾夙被缚的双手,只掰下一块硬塞进她嘴里,冷冷回道:“眼下是辰时,马车已出了祈城,凌小姐死心吧!”
辰时?那便是说,如今日头尚在东边。鸾夙不动声色往车窗旁靠了靠,立刻觉得有不大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感受着阳光射过来的方位,一瞬间便已判断出马车所行进的大略方向。
是往南!
这便是说,他们从祈城出来,一路南下,如今仍是在南熙境内!
鸾夙不知心中是悲是喜。悲的是臣暄大约鞭长莫及,喜的是她也许还能盼来聂沛涵。当然,前提是聂沛涵愿意为了她而劳师动众。
鸾夙一面嚼着周会波塞进她口中的小半块馒头,一面在心中暗暗分析。她与聂沛涵近两年未见,昨日在车上又是一番客套地敷衍,是以有些把握不准,聂沛涵是否肯念着旧情来救她。想着想着,便又劝慰自己道,即便聂沛涵坐视不理,臣暄也必定会给出条件作为交换,怂恿聂沛涵出手相救。
如此一想,又稍感安心。
鸾夙将馒头使劲咽进肚里,强忍着那干涩之意,此时却忽听周会波对她问道:“也该轮到老夫问问你了……龙脉地图如今在何处?”
果然是为了龙脉。鸾夙紧咬下唇:“我不知国舅在说些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鸾夙感到左颊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周会波徐徐收回扇巴掌的右手,威胁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鸾夙只得改口:“地图不在我这里。”
周会波好似信了:“无妨,地图不在,你人在即可。龙脉究竟藏在何处?老夫不信你半分不知情。是在南熙还是北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