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盘中传来的“啪嗒”声响立时让鸾夙回过神来。
什么叫做“说得不错”?
鸾夙蹙眉看向聂沛涵,却见他并不看自己,也不看说书人,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幽黑双眸中隐约透露一丝闪烁之意。那说书人低头一看盘里是锭金子,大为惊喜诧异,倒也反应极快,连忙四下看了看,捏起金子迅速揣入怀中,这才又对聂沛涵俯身行礼:“多谢贵客重赏。”
聂沛涵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倒是鸾夙冷冷插了句话:“这钱你也赚得心安理得,不怕烂了舌头?”
她原意是讽刺说书人夸大其实,坏了她与臣暄的名誉,然而听在说书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想法。此刻只见那说书人神色持重,对鸾夙回道:“贵客说得极是,小人不过信口拈来,实在当不起这重赏,若违心收下,也难以消受。”他偏头想了一瞬,又道:“小人祖上会些算命功夫,倒能为几位贵客卜上一卦,也算回报贵客重赏。”
鸾夙又是一声冷笑:“你瞎了一只眼,可别看走眼了。”
说书人也不见生气,只是恭谨回道:“贵客有所不知,算命这一行,我们称之为‘窥天眼’,窥得多了,自然要受报应。‘十算九瞎’,小人也不能逃脱此罚。若不是怕自己遭了天谴,便不会改行说书了。”
“原来你还知道会遭天谴?”鸾夙面上嘲讽之意更胜:“你说书的故事只怕也是算出来的吧。”
聂沛涵闻言却好似要与鸾夙刻意作对一般,她此话甫毕,他已对说书人问道:“怎么算?”
说书人再回一礼,道:“看面相。只不过为了小人性命着想,小人不能说破,只能给贵客提几个字。贵客参不参得破,便要看天意了。”
聂沛涵指了指鸾夙:“先算算她。”
说书人在鸾夙面上端详一阵,便沾了她的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局”字。鸾夙垂眸看了看,尚未来得及发问,说书人已开口解释道:“是当局之人,也是局外之人。”
鸾夙不语。
“有趣,”聂沛涵指了指自己,淡淡发问:“在下如何?”
说书人闻言又仔细观察了聂沛涵,再次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贵”,随即解释:“您是小人此生所见最尊贵之人,贵气逼人,贵不可言。”
聂沛涵将右手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似在思索他话中之意。
那说书人见状,又道:“小人今日能见贵客一面,是小人之福。既收下您这锭金子,小人尚有两句话相赠。”
聂沛涵伸手相请。
说书人再次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十四个字后,便拱手无言告辞而去。
“此生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
聂沛涵看着用茶水写成的这两句话,忽然抬手拂掉前头十一个字,起身对冯飞道:“今日不逛了,回府。”言罢已迈步朝楼梯处而去。
鸾夙伸头瞧了瞧桌上留下的三个字,口中尽是不解之意:“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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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慕王府,聂沛涵书房。
“郇明掳走鸾夙姑娘之事,迄今已过去整整两月,殿下可有问出个中情由?”丁益飞抿了一口茶,看似无意地问出口。
聂沛涵蹙了蹙眉:“她不肯说。”
丁益飞眼角微抽:“鸾夙姑娘是名动天下的花魁,不知郇明可会有非分之想?”
聂沛涵眸光一闪:“看似不像。”
丁益飞闻言忽然开始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踱了一会儿功夫,又停步道:“郇明此人深不可测,却对她一个青楼女子穷追猛打,必然事出有因。”他试探地再看聂沛涵一眼,补充道:“只怕此事还不在小,必是他颇为顾忌之事。倘若咱们能探出来……”
聂沛涵没有做声。
丁益飞见状沉吟片刻,又叹道:“其实反之想想,这事鸾夙姑娘捂着不说,咱们谁都没有法子保她无恙。唯有设法让她说出来……当一个秘密已不能称之为秘密时,她自然会安然无恙了。”
聂沛涵闻言神情微变,半晌才道:“本王明白。”
丁益飞又是轻轻一叹:“殿下对她太过宽厚了。必要之时,必要之事,必要之手段,君子亦可偶尔为之……殿下莫要忘了,她是臣暄的女人。”
聂沛涵凤眼微眯:“老师多次在本王面前提起这个事,是怕本王记不得吗?”
丁益飞听出话中责问之意,连忙俯首请罪:“老臣老了,记性不大好了。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