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晔却往靠椅上一坐,指了指湖水:“朕看着你就好。”
珉儿示意奉来鱼食的宫人退下,索性也在筝前坐下,十指轻盈地拂过琴弦,便有天籁之音,从太液池上悠悠扬扬。
“难得清闲,脑袋也松了,可日日这样清闲,一定又要嫌闷了,人呐……”项晔慵懒地说,“回想起来,在纪州时,朕那会儿也嫌太忙不能陪伴若瑶,可比起现在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忙,可要是像纪州那样的日子,朕就不安生了,要担心会不会有国家向着边境磨刀霍霍,会不会有叛逆者,心怀不轨。纵然天下太平,内心也不得安生。”
珉儿不语,兀自弹琴,她的心那么静,琴音里听不出半点杂念,一曲终了,皇帝的情绪也平复了些,没再继续念叨那些话,或许是说出来了,心情就好了。
这时候,珉儿才问:“边境出事了吗?”
项晔摇头:“眼下无事,不过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而做这些事,难有成就感,反而会生出空忙一场的挫败,莫说大臣们不愿做无功的事,朕也会不耐烦的,痛痛快快地打仗多好。”
珉儿只是听着,偶尔问两句,没有出主意,也不追问皇帝到底怎么打算,她只是想给皇帝一个发泄的出口,让他明白自己愿意听任何事。自然项晔对着珉儿讲,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过去几年里,他也曾试图和淑妃交流,可是淑妃总是一脸谨慎和紧张,听不懂也不喜欢听。事实上皇帝并不需要女人来为自己解决这些事,他只想有一个能倾诉的人,珉儿,满足了他所有的需求。
不过皇帝的忧愁,还是给珉儿带来了影响,那天夜里在项晔面前波澜不惊,可是第二天皇帝去往宣政殿,她穿着寝衣站在寝殿门前,就吩咐清雅:“宣陈太医来见我。”
就连清雅也没算到,皇后突然找陈太医,会是做这样的事,她以为皇后又要研究助孕助产的事,可皇后竟然要陈太医制造一场人为的传染病,她要借此机会,将海棠宫软禁起来。
事情安排下去后,正好送来了元州的信,珉儿心情愉悦地看了祖母的家书,抬头见清雅呆呆地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
清雅道:“娘娘软禁王婕妤也罢了,连同大皇子也要软禁起来吗,时间久了,外头就该怀疑您容不得大皇子,之前的非议皇上压下去了,可他们一定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针对您。”
珉儿摇头道:“和皇上一样,未雨绸缪,被动地等他们出手,不如主动引他们出手,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幕后企图控制王氏,也不知道王氏到底背负怎样的秘密,一直等下去,到出事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就晚了。王氏背后没有可以撼动朝廷的势力,唯独膝下一个皇子可以做文章,可我不会去害一个孩子,更不是要害她,我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清雅是好心:“娘娘一向雷厉风行是非分明,可外人说起来,就是独断专行颠倒是非。外头都传说,后宫的娘娘们都怕您,都不敢和您亲近。”
珉儿笑:“我不高高在上,难道还和她们打成一片?早晚……也是要分开的。”
清雅看着皇后,再一次地说服自己,要坚定。她总是会为了人情世故而摇摆,会可怜会同情,可是皇后她,从不浪费这种感情,她能放过韩美人,放过锦绣,但谁也看不到这一面,她的心善和怜悯,不是为了让人赞扬而存在的。
“来磨墨,别多想了。”珉儿淡然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是这天午后,就有数名宫女发烧病倒,太医院请求皇帝下令严禁出入,以便排查病因,一直折腾到傍晚,海棠宫和其他两座宫殿被要求所有的人不得擅自离开宫殿,大皇子也被迅速送回海棠宫,珉儿并没有把他们母子隔开。
如此到了第二天,虽然太医已经说不碍事,害怕天灾的妃嫔们也都安分守己地在各自的宫里待着,海棠宫也是唯一继续被要求禁闭的地方,除了太后担心大皇子外,谁也没惦记王婕妤和她的宫人的生死。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妃嫔们重新开始活动起来,才发现王婕妤和大皇子还在海棠宫里不得出来,这少不得会有好奇和谣言,一两句话渐渐成了一股风,宫里宫外都知道了。
毫无疑问的,赵氏这会儿,再也无法把手伸进海棠宫,她与秋振宇都为此烦恼,但是秋振宇也断定,大皇子一直被软禁,早晚会有朝臣提出抗议。
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件事会如何发展,皇帝和皇后,却是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