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难得归宁一次,也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忙,虽然帝后恩爱,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糟心事,回到谢家却是全然的放松,这一觉便睡到了申时末。
谢昭一直等候在一旁,闻得皇后娘娘醒来后,自然又吩咐丫环端茶倒水为皇后娘娘整理仪容。
“就穿那件绛红色的襦裙,在家里也没这么计较,穿着舒服。”
皇后娘娘端坐在棱花镜前,侍女灵巧地给她梳着发髻,谢昭随侍在一旁,在妆奁里挑捻一番后递上了一枝珊瑚璎珞,“姑母看看配上这枝簪如何?”
“你帮我簪上吧,我瞧着挺好!”
皇后娘娘笑着点头,又道:“今儿个一觉就睡到现在,母亲他们可是等急了?”
“也不是。”
谢昭笑着摇头,又拿了那枝珊瑚璎珞在皇后娘娘的发髻比了比,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插上,“祖母与大伯母她们都来看过您了,只是见您睡得正好便没有打扰。”一顿又道:“大伯父与大哥三哥他们又刚刚下朝归家,您醒的正是时候。”
皇后娘娘牵唇一笑,又拉了谢昭的手拍了拍,“听说你一直就在次间里看书,怎么也不去歇息会?”
“我也不困,再说姑母万一有个什么吩咐,眼前有个人不也正好。”
谢昭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有心了。”这么一个聪慧可人的姑娘怎么会让人不疼惜呢?
等着一番梳妆后,皇后娘娘这才与谢昭同去了摆宴的正厅。
因是家里人聚会,统共也就摆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见着谢昭扶了皇后娘娘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了,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皇后娘娘一抬手,众人自然就趁势而起。
“大哥,多日未见你了,怎得白发都生了几许?”
皇后娘娘走到了谢瑾温跟前,轻轻扶起了他。
自从谢老太爷去世之后谢瑾温便承了成国公的爵位,如今在朝中又任尚书令一职,他性格中庸平和,一张脸看着也圆润,没有什么威严之气,反倒像个平易近人的老者。
“孩子们大了,想不服老都不行!”
谢瑾温笑了笑,又对身后的谢承坤与谢承举道:“还不出来拜见娘娘。”今日两个儿子是与他一同上朝的,没能迎接皇后娘娘凤驾,此刻自然要再行一礼。
听了谢瑾温这话,谢承坤与谢承举赶忙上前行礼。
皇后娘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知道谢瑾温这规矩的性子,只道:“大哥,一家人吃个饭罢了,也饶得这些礼数。”
“行了,快起吧!”
谢瑾鸿笑着拉起了两个侄儿,“娘娘是你们的亲姑母,没得这般见外!”说罢又对谢瑾温挤了挤眼,“大哥这是规矩过头了!”
谢瑾温理了理颌下的长须,又淡淡地瞥了谢瑾鸿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礼不可废!”
众人都是知道谢瑾温这脾气,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等着谢承坤与谢承举二人行完礼后,大长公主已是笑着对皇后娘娘与谢昭招手,“元姑与阿妩这里来坐。”
王氏跟着让出了位置,皇后娘娘与谢昭便坐在了大长公主左右,索性袁氏也没参宴,倒没有人计较什么。
皇后娘娘一坐下便先行致歉,“母亲,都是我睡过头了,饶得你们久等了。”
谢昭的目光也跟着在桌上扫了一圈,除了曹姨娘没有上桌以外,大房二房的女眷都基本到齐了,当然除了一直称病的袁氏未至。
想来也是,今日已是得了皇后娘娘一番奚落,就算袁氏脸皮再厚,此刻也不好再来丢这个人。
“无妨的,横竖午后用了些点心与果浆,咱们都不饿。”
大长公主笑着摆手,对着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一脸慈爱关切的表情。
王氏也在一旁附和道:“娘娘多虑了,实是有几个菜还没弄好,咱们这才将时辰推后了些,娘娘且先尝尝这道蒸豚肉,瞧瞧火候够是不够?”
随着王氏话音一落,早有侍女用筷子夹了蒸豚肉放进皇后娘娘跟前的碗碟,请她品尝。
这蒸豚肉即是蒸小猪肉,这是魏晋宫廷里的席上珍品,其制法为取肥小猪一头,治净,煮半熟,放到豆豉汁中浸渍,生秫米一升不经水,放到浓汁中浸渍至发黄,煮成饭,再用豆豉汁洒在饭上,细切生姜桔皮各一升,三寸葱白四升,桔叶一升,同小猪、秫米饭一起,放到甑中,密封好,蒸两到三个时辰,再用熟猪油三升另豉汁一升,洒在猪身上,这样小猪肉就熟了。
制作的过程颇为复杂,火候的把控也是关键所在。
皇后娘娘细尝了一口,不由满意地点头,“还是家里的吃食好,怎么吃都香。”
其实宫里的美食自然是比谢府要精致不少的,只是皇后娘娘的心境不同,什么入口都觉得增添了几分美味。
这一顿饭谢家人倒是吃得其乐融融,夜间皇后娘娘还特意与大长公主歇在一处,除了慰藉这份母女之情,俩人之间也确实有许多话要讲。
谢昭自是带了谢栖晴与谢玟一道回去。
谢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路上都低着头,等着要走到榭萝居这才停下脚步,看着谢昭有些欲言又止。
“缘儿,你在一旁等着姑姑。”
谢昭拍了拍谢栖晴的脑袋,又让绿珠将她带到一旁去候着,这才转向谢玟,“阿蕙,有什么旦说无妨。”
“阿姐,我觉着娘娘不喜欢母亲……”谢玟牵了谢昭的手,话一出口眼圈便红了,“还有父亲,他也从来不为母亲说句话,”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我知道他们都瞧不上母亲,连带着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
听谢玟这般说,谢昭便在心里叹了一声。
在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哪里真有什么天真无邪的人,即使如谢玟谢栖晴这般的小女孩,平日里看着是大大咧咧无忧无虑的,可哪一个又不是敏感多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