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给张母写了信后,张母便变卖了乡下的房子和祖田,一门心思奔着儿子来,如今也就指望着儿子能够出人头地,也不枉费她将所有的钱财都砸在儿子身上。
“京里怎么能和乡下比,这可是天皇老子住的地方。”
张父斜着睨了张母一眼,暗叹她没文化没见识却偏偏要自曝短处,他不敢说出口来,怕又要挨老妻一顿好打,当然也是他堂堂男子汉不跟这女人一般计较。
俩人正说着话,便见巷子的另一头有一青衣丽人缓步而来,近了正好停在他们家门口。
张母赶忙将张父拉了起来,眼前的女子眉眼细长,生得端丽,气质也好,看那一身杭绸的裙子可比他们俩这一身粗布好上太多了。
“你们两位是……”
青梅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穿着粗陋,长相也算不得文雅,怎么会端端守在张君家门口,莫不是……
近看那男子已近中年,面容清瘦,留着一缕短须,可眉眼依稀与张君有几分相像,女子倒是浓眉大眼,长相显得有些彪悍,青梅便试探着问道:“两位……可是张公子的父母?”
“姑娘认识咱们家君儿?”
张母一喜,便上前拉着青梅的手看了又看,不由点头笑了,“长得真是标志,这京城的姑娘就是水灵!”
一句话说得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福身一礼道:“青梅见过张老爷,张太太。”
“青梅姑娘,这名字也取得好。”
张母拉着青梅的手就不肯放开,儿子信中大致说了他是看上了哪家大户的姑娘,如今青梅在他们跟前一露脸,张母自然就以为是她,热情地不得了。
“张太太过奖了。”
青梅有些羞怯地想抽出手来,可张母攥得用力,她一时半会根本没法摆脱出来,连脸都涨红了。
还是张父在那里轻咳了一声,“孩儿他娘,快放开人家姑娘,你那把子力气小姑娘可吃不消。”
张母哼了一声,又瞪了张父一眼,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在青梅白皙的手背上瞄了一眼,道:“姑娘这手就是嫩滑,哪像我们做管了粗活的人,这掌心上都生了老茧,可把你磨痛了吧?”
“不碍事的。”
青梅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些鄙夷,但看在张君的面子上她到底还能忍受。
“请问张公子不在家吗?”
青梅记起了到这里的目的,将手中的提着的食盒给递了过去,笑道:“府中做了些点心,便送了些来给张公子尝尝。”
“哎哟,是什么好点心?”
张母说着就要揭开来看,张父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尴尬地笑道:“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姑娘还请别放在心上。”说着又转头对张母嘀咕了几句,张母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夫妻俩又对青梅道谢,甚至留她一道吃晚饭。
青梅赶忙摆手,又道:“府中还有事,这就先走了,等下次再来看望二老。”说着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
张母望着青梅的背影,不由感叹道:“这姑娘长得真俊,咱们君儿有眼光。”
张父却觉得有些不对,“君儿不是说他看上的是哪家大户的姑娘,可我看这青梅好似作的丫环打扮,并不像小姐……”
“喔?”
张母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乡里头就没人穿得这样鲜亮,难得见到这样的丽人对他们这般客气,她一下就晕了头,此刻回味一下,不由抚掌笑了,“是了,丫环都长得这般标志,那小姐不是更赛天仙,咱们君儿真是有福气!”
张父却不像张母这般乐观,只摇头道:“咱们家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孩儿他娘,趁早泄了这心思吧!”
“怎么不配?”
张母不服气地梗了脖子,一指戳在张父的额头,那力道之大戳得他一下便撞在了墙上,“咱们君儿生得好,又有学识才干,指不定今年秋试便能考上举人,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指着抢他当女婿呢!”
张父揉着撞得发疼的肩膀,不想再与张母争辩,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索性闷头坐在一旁再不搭腔。
俩人直坐到晚霞都散了才等回了张君。
张母早已经饿得受不了,幸亏有青梅送来的点心,足足被她吃了一大半,又给了张父几小块,剩下的都要留给张君,可怜张父一个大活人饿得肚皮都打鼓了,只能对着食盒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沫。
张君正携着一阵酒意而来,走到一半还打了几个酒嗝,洒意上面衬得一张俊脸红红的,今儿个他跟几个同窗去参加了诗会,兴致正高,还有从“怡红院”请来的几个姑娘作陪,红袖添香,好不快哉!
举步往里走去,巷子里显得黝黑了些,只有点点灯笼的微光从各家的房檐下透了出来,张君走到巷子深处,冷不防一个黑影跳了出来,吓得他差点惊呼出声,便有一双蒲扇大手扶住了他,“君儿,你没事吧?”
这声音有些熟悉,张君定了定神,半眯了眸子向前看去,这才发现扶住他的人正是他老娘,不由就笑了,“娘,你来了!”
“这孩子喝了好些酒!”
张母用手煽了煽,又唤过张父,从张君袖袋里摸出了钥匙,这才将人给扶进了屋里。
当初买这个小院子时张母也是来看过的,足足花去了他们两百两银子,连她的嫁妆本都搭了进来,就是想儿子在这能有个定所,将来在这里生根发芽,临到他们老了也到这里享享清福,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张母去厨房烧了热水,又让张父给张君擦了身换了套干净的衣裤,两老这才与儿子对坐。
“爹,娘,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今儿个可是好等了吧?”
张君笑嘻嘻地说道,显然酒意让他微熏,且心情大好,又说了今日诗会之事这才晚了,让两老不要介意。
张母自然不会说什么,她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忙点头道:“你与同窗们交好作学问那是正事,咱们等等又没什么,况且也没饿着。”张父一瞪眼,怎么没饿着他眼下还有些发晕呢,张母却没管他,一指那搁在桌上的食盒,“有位青梅姑娘送来的点心,咱们俩吃了些,还给你留了几块。”
“青梅来了?”
张君笑容拉大了些,“可有杜家小姐送来的信件?”
“杜家小姐?”
张母怔了怔,摇头道:“就搁下了一盒子点心便走了,其他的都没说。”又问起杜家小姐是何许人,张君这才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不得了,竟是当朝首辅的孙女!”
张母高兴地拍着腿,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君儿你可真有本事,若是娶了杜家小姐,只怕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可不是?”
张君笑着点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杜家小姐也是对我有意的……”说着便将俩人以诗信相交,互相欣赏之事都说了,这其中自然有他的刻意为之,也有青梅的牵线搭桥。
人长得俊就有这点好处,张君还是对自己颇有自信的。
张父却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这才道:“君儿,那样高的门第咱们可怎么攀得上,若是……”他越着急有些话便越说不出口,好容易给捋直了舌头,这才一字一顿道:“若是没结成亲事,可别结了仇啊!”
杜家人既然有那么大的权势,只怕翻手间便能让他们家破人亡,依张父所见这门亲事真的作不得,本就是小门小户,偏要上赶着去攀附权贵之女,最后可不要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爹你放心吧!”
依张君所见,又有青梅的描述,他知道杜延玉是一个生性单纯的女子,更是从未识过情爱滋味,自己不过作了几首诗再夹了几片花瓣送进去便能哄得她心花怒放,这样的女子岂不好骗?
对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名节,眼下杜延玉已经偏向于他,他也有信心让杜家就范,不然出了这样一个女儿,杜家岂不得名誉扫地,谅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打了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张君只觉得他已经稳稳地吃定了杜延玉。
“还是咱们君儿能干!”
张母呵呵地笑着,又让张君把杜家人的情况拿出来与她细说了一次,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哪些地方又要改进,两母子便在一旁细细合计了起来。
只张父无奈一叹,见劝不过这母子俩便自个儿到厨房里预备着下碗面吃,别人不顾着他,他总得把自己给填饱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