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斯里不吭声,他不敢说自己的舅舅是坏蛋。
应呈玦将应斯里拉到身前仔细地看了许久,末了,问了一句:“这段时间,风宓阳有没有伤过你?”
应斯里赶紧摇头。“没有。”
“有没有饿着你?威胁你?”
“也没有。”
“那他都对你做过些什么?”在应呈玦的眼里,风宓阳那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恨自己,要拿自己的孩子开刀,这样才说得过去。可是看见应斯里完好无损的回家,应呈玦反倒觉得莫名其妙了。
风宓阳对他做过些什么?
应斯里嘴皮子一抽,一言难尽,他都不好意思告诉爸爸,自己差点被风宓阳折腾得死在深山老林里。为了保护住自己小小男子汉的威严,应斯里决定撒个小慌:“他就开着车,带我去旅游了一圈。”
应呈玦:“…”
“去旅游了一圈?”逗他玩呢这是?
“是…是啊。”应斯里将头埋的很低,他也知道这谎言错漏百出,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爸爸真相。他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差点被一条蟒蛇吓得尿裤子,还在开枪杀了一只兔子的时候,流了半天泪,还被风宓阳言语、实力打击得抬不起头。
不!
他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孩子。
这太损害他的形象了。
应呈玦瞧出应斯里是在撒谎,但看他是真的没有受伤,也没有深究。
两个人并排着坐在同一阶楼梯上,气氛有些沉默。两个人都在想事情,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斯里。”应呈玦先开了口。
应斯里立起耳朵,没有应答。
应呈玦长叹了口气,才说:“一直瞒着你有关你身世的事情,是爸爸对不起你。”
心头突然一阵酸涩,应斯里眼睛有些红,他至今还记得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瞬间,那份难过有多浓烈。应斯里偏头望着别处,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又听见应呈玦说:“我没想一直瞒着你,我想你有个快乐的童年,想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真相。”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是早早知道了。
应斯里嗯了一声,仍不愿扭头来面对应呈玦。
应呈玦知道他还在生闷气,他心里有些难受,但也没办法,孩子的心本就是敏感的,要让他接受这一切,需要时间。应呈玦叹了口气,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栏杆上。
“爸爸!”
应斯里顾不得生闷气了,赶紧跑过去扶住应呈玦,刘盾管家也急忙跑了过来。
“爸爸,你怎么了?”
应呈玦扶着栏杆休息了会儿,才对应斯里说:“没事…”
刘盾看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劝说应呈玦:“先生,现在小少爷也回来了,你回房去休息吧,你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再这样耗下去,迟早要将自己身体拖垮!”
应斯里抬头望着刘盾,忍不住问道:“他有几天没睡觉了?”
“哎,从小少爷你失踪后,先生就没有正儿八经睡过,就连饭也没吃过几口。先生又不是铜人,这么多天撑过来,早就受不住了。”
听了刘盾管家的话,应斯里更是难受。他赶紧拉着应呈玦往楼上走,“走,我们去睡觉!”
应呈玦也知道自己该休息了,他跟着应斯里上了楼,一头栽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应呈玦疲惫极了的睡颜,应斯里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这才爬上床,拉开被子,给爸爸盖上。他在房间陪了会儿应呈玦就下楼了,见银二跟银五一脸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应斯里倒是乖巧的打了声招呼:“银二叔,小叔。”
他两人点点头,招手让应斯里过去,银二抱着应斯里,问了许多问题,问的问题不外乎就是风宓阳有没有虐待过他,有没有伤过他,这些天他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应斯里一一回答了,这才问:“你们有看到美人姨吗?”
银五这才说:“你失踪这事,我们都瞒着楚小姐,为了让楚小姐安心养伤,玦爷将她送到季硕山别墅里去了。你现在回来了,我让阿标去将她接回来。”
“好。”
银二瞄到沙发上的小书包,一把抓了过来,“这你的?我记得你被带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这一包东西是哪儿来的?”说话间,银二飞快地打开了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堆冷兵器和一把小手枪从包里掉了出来,砸在茶几上,砰砰作响。
银二跟银五盯着那堆东西,眯起了眼睛。应斯里屁股下像是插了一排针,坐立不安。
“哪儿来的?”素来温和的银二在这一瞬间,口吻凌厉起来。
银五也盯着应斯里的小脸,目光很锐利。
应斯里这下暗喊糟糕,他不得不将这几天的行踪全都讲给两个叔叔听。听完他的话,银二跟银五对视一眼,表情那是相当的古怪。“所以,风宓阳不仅没有虐待你,反而还有意训练你枪术?”
应斯里小幅度点点头,“…对。”
银五嘟哝了一声:“这神经病是不是吃错药了,逗我们玩很有意思?”
倒是银二盯着那些兵器,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风宓阳绑走楚未晞,却又将她送了回来,绑走应斯里,不仅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有意传授他枪械知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若说他也发现了楚未晞跟风未晞的关联,这就能解释得通他绑走楚未晞又送她回来的行为。
可他对应斯里的态度如此古怪,又是为什么?
应斯里只是应呈玦的养子,风宓阳对楚未晞好,那是他护犊子。按照他对应呈玦的态度,他不弄死应呈玦儿子就算心善的了,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银二偏头打量着应斯里,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越看,心里越惊奇。
这小子越长越像阿玦,莫非他们是亲生子?
风宓阳对应斯里的态度这般奇怪,难道说…
银二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能够解释风宓阳这番作为的理由只有一个——
面前这小子,是风未晞与阿玦的孩子!
银二猛地站起身子,抽了几根应斯里的头发丝。应斯里疼得嗷嗷叫,“银二叔,你没事揪我头发做什么?”
“让你以后乱跑,给你点儿教训!”银二板着脸说。
应斯里撇撇嘴,赶紧将他的宝贝兵器和手枪收起来藏好。
银五不是应斯里,没他那么好糊弄,他等应斯里跑去藏宝贝,这才问银二:“你拿他头发做什么?”
银二看了眼银五,眯起了眼睛,“小五。”
银五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银二。
“如果我说斯里是风未晞的儿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银五指尖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傻,顺着银二这话,很快便想到了风宓阳最近不断挑衅的行为,然后,他发现,他也要疯了。
…
银二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捏着鉴定报告,一时间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将他的猜测告诉阿玦?
楚未晞已经回来了,她的伤口还没好痊愈,但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她也是回来后,才知道应斯里失踪的消息,见他还平平安安,楚未晞总算是放了心。
银二黄昏时来到应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应呈玦抱着笔记本坐在葡萄架下面办公,应斯里在补暑假作业,而楚未晞则在给他们两个摄像。察觉到楚未晞在对自己录像,应呈玦忽然抬起头来,那本来冷漠的表情,在面对楚未晞的时候,展开了笑颜。
楚未晞往嘴里扔了个葡萄,突然一拍手,大声说:“对,就是这样笑,笑得再浪一点儿。”
应呈玦表情微凝,然后,当真勾起了一个浪荡不羁的笑。
楚未晞被他的笑直击心脏,心跳的有些快。
应斯里忽然扔了笔,一下子跳到应呈玦身上,对着镜头龇牙咧嘴,“美人姨,我笑得浪不浪?”
美人姨嘴角抽了抽,在镜头后对小孩说:“请小少爷笑得矜持一点。”
应斯里赶紧收起笑,恢复成那冷冰冰的傲娇模样,朝镜头哼了哼。
“嗯,保持这股酷劲儿。”楚未晞弯了弯腰,镜头对准应斯里好看的脸蛋儿,心里暖洋洋的。她能够感觉到,这孩子越来越亲近自己了,这是好事。她忽然抬起头,越过镜头看向应呈玦。
应呈玦正巧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忽然,有些暧昧,也有些温暖。
“未晞,今晚搬我房间来吧。”应呈玦突然说。
楚未晞脸一红,刚要点头,应呈玦怀里的应斯里突然说:“不行!今晚美人姨跟我睡!”
美人姨矜持的保持着沉默,应呈玦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怀里的电灯泡,“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不能一起睡。”应呈玦辞严义正地说。
应斯里继续哼,“美人姨即将成为我妈妈,我们现在是母子,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
“那也不行,她不是你亲妈!”
“我爱她,我把她当做亲妈!”她本来就是他亲妈,应斯里想着他好久没跟楚未晞一起睡了,怎能便宜应呈玦?应呈玦直接黑了脸,楚未晞听到这句我把她当做亲妈,顿时心里乐开了怀。“行行行,乖儿子,今晚咱俩睡!”
应呈玦当即醋意滋生,忍不住瞪了眼楚未晞。
又听应斯里说:“不止是今晚,是这一周,你都得跟我睡。”
楚未晞这下犹豫了,应呈玦直瞪楚未晞,让她保持清醒,决不能被应斯里三言两语收买。瞧出这两人在眉目传情,应斯里忽然从应呈玦腿上滑了下去,他走到楚未晞身旁,伸出小手指,勾了勾楚未晞的小手指,还用足以萌化人心的调子喊了声:“美人…妈妈…”
楚未晞:“…”
便宜儿子在朝她卖萌。
她气弱地瞥了眼应呈玦,那眼神仿佛在说,抱歉了大玦玦,你儿子卖萌我也承受不住。
“好好好,一周就一周!”
闻言,应斯里笑成了一朵花,应呈玦则气成了一条苦瓜。
银二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嬉笑打闹,忽然决定,还是不要告诉阿玦真相的好。就这样,他二人既然忘了那段过去,也许是天意。当年的恩怨当年已经算清楚了,如今的幸福得之不易,银二不忍心看见阿玦像曾经那样痛不欲生。
他又看着那小孩子,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些,但他绝对是个好孩子。银二更不忍心,破坏这孩子幸福的家庭。
银二转身就走了,应呈玦忽然眯起眼睛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目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