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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刀贯喉者,才是决定战局胜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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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诡云谲的二战历史给了史学家、军事家们以绝好的研究学习的资料,足以写成千万本汗牛充栋的煌煌巨著。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真相”湮没的“真正的真相”,却又多如满天繁星,数不胜数,穷极人类智慧、人类历史也发掘不尽。

叶天知道,人类一直都在发掘秘密,但同时又在这个过程中创造更多的“秘密”,无休止,无穷尽。美国五角大楼麾下的“51号地区”,就是这样一个被无数秘密堆砌起来的“秘密”组织,而他因工作关系,数百次进出“51号地区”,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再见,安息吧。”他向服部九兵操的遗体深深鞠了个躬,不知怎的,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刨除了国籍、门派的区别后,大家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人,为着不同的使命而奔走战斗,直到被一堆黄土掩埋,腐朽成灰尘,幻灭为磷火。百年之后,中国人与日本人、忍者与侠士毫无不同,都只是史卷上可见或不可见的一个名字。

司空摘星想了想,讪讪地笑着,摘掉镣铐,一个字走了出去。等到出门,又悠悠地叹气:“叶天,其实那是段承德的孩子,治不治病,去不去山里,都是他的事,你何苦揽这些乱七八糟的活上身?以你的身手,随随便便开个价出来,八方势力就会争着抢着聘请你加盟,不一定非要为老段出力。你、我再加上方小姐,咱们三个结盟的话,绝对不次于北狼司马的队伍。喂,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干?”

叶天冷笑一声,坚决地摇头。

“你……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毫无进取心的人!”司空摘星彻底死心,悻悻地丢下这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空旷的密室中,只剩叶天与尸体。

过金沙江进山之路,并不平坦,但叶天既然做了选择,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解决问题。

此刻,他轻轻地掸掉了衣袖上的浮尘,淡淡地笑着,自言自语:“真正的战斗,就快要开始了,不是吗?”

蝴蝶山庄度过这场劫难后,段承德大病不起,连续两天都要靠强心针、营养剂、输血包支撑。阮琴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全天候精心照顾。在香雪兰控制局势的时候,段承德一度想上演“苦情计”,借机向香雪兰发动反击。经过那种生与死、血与火的劫难折磨后,他与阮琴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一层。

司空摘星没打招呼就第一个离去了,他已经被黄金堡垒之类的神奇传说迷住,大概是一个人渡过金沙江西去了。

第二个离去的是少年藏僧迦楠,临别前,他夜访叶天,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我的师父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世间一切诡变看似纷纭忙乱,实际却是有线路可循的。他毕生苦修,只是为了参透‘如何让天下万众止戈’的秘密。昔日在天龙寺后面的雪山上,他借助万年寒冰古洞的力量,不饮不食,闭关三十三天,终于领悟到,化解兵戈的起源就在大理无为寺。于是,他抛下尼泊尔天龙寺的权利与名誉,孤身东来。在无为寺,他跟服部九兵操讨论佛法、棋艺、武功、道义、僧辩、禅机,试图用个人智慧化解天大的危机。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锤头,要敲碎服部九兵操那块顽石,把充满戾气的对方改造为大义凛然的卫道者,找出对方记忆中‘超级武器’的秘密。我带人来到大理之后,师父坦承自己已经失败,服部九兵操的灵魂结界力量太强大,他非但不能改造日本人,反而受到荼毒反击,受了眼中的内伤,只能躲在‘钟室’里,以‘灵魂自囚于长生藤内’的方式养伤。”

事实证明,夏玛诺布没有躲过最后一劫,藏经阁一战,他还是不能控制服部九兵操。

叶天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在它的笼罩下,各方势力都将自投罗网,陷入苦苦挣扎之中。网的主人,或许是青龙,或许是其他什么神秘人物,最终目的,都是绞杀一切,独掌乾坤。

“十四大师是一名伟大的预言师,之前准确地预测了阿拉伯世界里的二十年变故,从两次海湾战争的起止到扑克牌通缉令上每个人的下场。这一次,他预先洞察了青龙威胁世界的大阴谋,才主动约见淘金帮的人,希望他们能第一时间阻击青龙的魔爪。很可惜,人性的明暗变化,是连预言师都无法掌握的,淘金帮一行人被青龙离间,意见无法统一,反而被青龙各个击破。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青龙的手段,天龙寺诸僧中,竟然也有人被他收买,我带来的随从们变成了击杀淘金帮众人的凶手。我去看过雷燕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目前,所有的叛徒都被清理掉了,明天我就会上路,如果有缘,以后再见。”迦楠起身告辞,脸上无悲无喜,平和淡定。他的年龄虽小,言谈举止间表现出来的睿智,却像一名历尽劫波、洞察世情的老僧。

“你去哪里?”叶天忍不住问。

对方的话解开了淘金帮遇袭的谜题,但却没说明十四大师的预言中还包括什么。

“向北,向北。”迦楠淡然笑着,跨出门去。

阶前,一大群高高矮矮、服饰各异的异能之士静静地肃立着,一见到迦楠,突然一起跪倒,额头触地,虔诚致礼。那些人,曾出现在无为寺的佛堂内外,不知何时,竟追到这里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迦楠停步,声调柔和、满含怜悯地问。

“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当全世界风平浪静时,他就可以引领我们进入永生,这也是大家从四面八方齐聚无为寺、甘愿为他老人家日夜护法的原因。现在,他去世了,请您答应我们,那句话依然有效,对不对?”领头的人回答。

在他身后,四个人双手托着一幅卷起的画,似乎就是挂在十四大师禅房内的那幅墨迹浅淡的反笔山水画。

“永生、永生、永生……”各种操着不同方言的声音轰响起来。

迦楠下了台阶,抚摸着那幅画,沉默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回答:“广义上说,无人得以永生。死亡是痛苦的,永生亦是痛苦的,因为你们无法挣脱死亡的桎梏,怕死,才会拼命渴望永生。实际上,当你们突破了死亡的羁绊后,才发现生命已经陷入了另一个更大、更悲观的苦难循环中。”

异能者中,有一小半目光闪动,抓耳挠腮,似乎已经领悟了迦楠话里的真谛。另一大半却仍然面无表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走吧,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向北,向北。”迦楠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穿过跪拜着的异能者,走向蝴蝶山庄的大门。

所有人起身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离去,再没有人向叶天看上一眼。

风波初定的第三日上午,有人通知叶天和方纯,去山庄里的冷冻室,段承德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春风轻拂之下,方纯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围绕在蝴蝶山庄上空的阴霾似乎散了,又似乎散去的只是表面现象,更深一层的危机正在酝酿当中,是吗?”方纯笑着,似无心,又似有所指。

叶天答非所问:“我只想救人,不管其它。”

方纯做了个“了解、明白”的表情,轻松地耸耸肩:“好吧,我坚决同意你的观点。人命关天,先救那小女孩的命要紧。不过,我得提醒你,世上所有的异能者、炼蛊师都是性情异常古怪的人,即便我们跨江而去,顺利地深入蛊苗禁地,也不一定能得到救治。”

这个问题叶天早已想过,对段家下蛊的人,心里的仇恨堆积成山,结节成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见到下蛊者,何谈解蛊?

“我已经决定了。”他淡淡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纯无声地笑起来,深深地点头,眼波流转,颇有赞许之意。

刚过长廊,还没到冷冻室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前面突然传来了小女孩害怕到极点后的尖叫声。

“是小彩!”叶天低叫,随即向前猛冲。

当他转过拐角时,看见小彩正蹲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大张着嘴,伸长脖子,不停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尖叫。

叶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小彩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前面,冷冻室的门半开半闭,依稀能看见段承德、阮琴正木立在一具水晶棺前。

嗖的一声,方纯掠过叶天身边,扑进门里,手中倒提短枪,动作快如闪电。

“发生了什么事?别哭别哭,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叶天一叠连声地安慰小彩,右掌在她后背上缓缓地揉搓着。

“鬼,有鬼,那个死了的日本老爷爷又活了!他是鬼,他是鬼!”小彩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两只冰凉的小手用力勾住叶天的脖子,额头紧贴在他脸上,仿佛要拱进他的身体里面去寻求保护一般。

叶天柔声回答:“别怕别怕,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现在是大白天,鬼也不敢出来吓人。”

“日本老爷爷”指的当然是服部九兵操,一瞬间,叶天觉得段承德、阮琴二人把小彩带进冷冻室来看死尸,真的是混账之极。

“啊——”方纯大口倒吸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天一惊,想抱着小彩进去,但小女孩一下子张开双手,扳住房门,连哭带叫,不肯进去。

“方纯,发生了什么事?”叶天只好妥协,一边拍打小彩哄她,一边低声喝问。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好像跟服部九兵操讲过的那段‘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故事有关。叶天,快进来看,他的身体正在变成一条鱼,一条逆鳞的鲤鱼。真是太诡异……太诡异……太诡异了……”方纯连说了三次“太诡异”,可知此刻她、段承德、阮琴面对的,是古怪到极点的一幕。

叶天解开衣扣,用上衣包住小彩,让她先捂住耳朵,再把脸埋在自己的腋窝里。

“小彩别怕,有叔叔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他柔声抚慰着怀里的小女孩,这一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单手撑住,保证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小彩又颤抖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叶天抱着她走进冷冻室,里面的三人都未抬头,只是盯着那具青铜头、核桃楸木身、黑檀底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躺着的是服部九兵操,之前收拾残局时,装殓工人已经给他换了一套灰色的新西装,脚下是黑色的新皮鞋,脸部也精心做了美容。这一切都是出自叶天的吩咐,虽然服部九兵操是二战时侵华的日本人,但所有的仇恨应该随生命的结束而消亡。所以,将服部九兵操好好安葬,是一个江湖人最起码的道德,如同战争双方基于人道主义,掩埋敌人的俘虏一样。

可是现在,服部九兵操浑身的衣服几乎被割裂为渔网,从头到脚,绝无遗漏。衣衫褴褛之下,他的皮肉也遭到了片片切割,逆翻而起。皮肉缝隙中,能清晰地看到灰白色的骨骼,或是正在腐化的内脏。

这一幕,与他讲述的大炼蛊师玉罗刹死前的惨状一模一样。

“是蛊,是玉罗刹所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蛊。”方纯抬起头,向着叶天惨然一笑,“苗疆蛊术,诡秘如斯,时隔七十年,仍然能言必行、行必果,简直……简直不能称之为蛊术,而是人世间最无法猜测的‘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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