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乎乎地说:“墨脱不知道,我就知道饭托。”
正聊着,老舅等人从房间里出来。老舅握住我的手:“小刘,这几天就麻烦你了。事成之后,还有心意送上。”
我应酬着说:“客气客气。这就去医院?”
“不着急。”老舅说:“眼看中午了,咱们先去吃饭。傍晚时候过去就行。”
小姨妈冲我呵呵笑,笑得我头皮发麻:“小刘啊,今晚我家姗姗和你一起守夜,你多照顾照顾她。这丫头野惯了,不懂事,你多担待。”
我看看那姑娘,浑身不得劲。这女孩像是全身长满了尖刺,在她身边就不舒服,很难接近的样子。
我们吃过饭,又闲谈了一阵,下午到的医院。
老太太病房在住院部四楼,这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就住着老太太自己。病房靠窗的位置,放着雪白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瘦骨嶙峋,恐怕还没有五十斤。头发呈现一种毫无生命力的灰白色,皮肤像是老树皮一样松弛,尤其那张脸,遍布重重叠叠的皱纹,形如核桃,皱成紧紧一团。脸上戴着氧气罩,闭着眼,有口没口的呼嗒气,就这个模样,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一个女护工提着尿壶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老舅说:“大哥,你来了。”
老舅用下巴点着床上老太太说:“我妈怎么样?”
“老太太挺好,大夫刚看过,说心跳挺平稳的。”
老舅指着我和姗姗说:“今晚他俩在这和你一起陪护。”
女护工呵呵笑:“小姑娘小小子不用来了,大晚上的影响休息。我自己就能伺候老太太。”
老舅摆摆手:“没事,就这样吧,跟你做个伴。”
这时,突然床上的老太太一阵咳嗽,我们赶紧围过去。护工是有经验,把病床摇起来,轻轻拍打老太太后背。不多时,老太太紧紧皱起的嘴,一耸一耸的,女护工拿来手纸放在她的嘴下,老太太从嘴里吐出一口黏黏的黄色浓痰,嘴角下巴都是。女护工轻轻擦拭干净,把手纸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老舅和小姨妈看得直皱眉,都嫌恶心。女护工用手一下一下抚着老太太胸口,低声说:“吐出来就没事喽,继续睡觉喽。”
李扬在后面感叹:“真行啊。自己亲妈也就这样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紧闭的眼突然睁开,一歪头看见我们几个。她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我们都没思想准备,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老太太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说,老舅道:“妈,你想说啥?”
老太太喃喃道:“小小,昨晚你爸爸又来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此时病房开着日光灯,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沉沉暮气,灯管嘶嘶啦啦响着。我心跳加速,头皮有点发麻。
老舅艰难地说:“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你问她,她也看见了。”老太太指了指女护工。
女护工低声说:“昨晚老太太说胡话,太吓人了。我没办法才顺着她说的。”
老舅点点头,对着老太太耳朵大声说:“妈,你这是做噩梦。”
老太太也没理他,径直说道:“你爸爸啊,就穿着出殡时候那套寿衣。几年没见,这老东西还精神了,人也胖了,笑眯眯的。我就问他啊,你在那边过得咋样,是不是又背着我找了后老伴。你猜他咋说,他说他就想我呢,让我早点去陪他。嘿嘿嘿嘿……”
老太太一阵怪笑。
让她笑的,我腿肚子都转筋。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姗姗。这丫头吓得脸白了,藏在她妈身后,浑身哆嗦。我冷笑,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藏漂吗,还见过活佛呢,今晚不把你吓尿我不姓刘。
老舅干咳了几声:“妈啊,你又说胡话了,赶紧睡觉吧。”
老太太道:“你爸爸跟我说,今晚阴间的小鬼就要来找我。他昨晚还送我一个东西。”说着,老太太抬起手,颤巍巍指着对面的白墙。
我们回头看,在墙面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个图案。这个图案应该是烟尘灰迹水渍什么的,成年累月自然形成的。众人看得都瞪大了眼,这图案挺邪性,看起来很像是简笔画鬼脸,长圆形有些扭曲的脸上,是眼睛和嘴的三个黑窟窿。
老舅颤着声对女护工说:“怎么出这么个东西?一会儿你用抹布给抹掉。”
女护工也吓得不轻:“他大哥,太吓人了,我不想干了。”
老舅说:“给你加钱!伺候走老太太,我再给你加一千。”
其他人只是觉得害怕,而我和李扬,则是极度的震惊!这鬼脸,我们太认识了——阴阳观的黑色布幔上、精神病院彭大哥的手稿上,就是这种诡异的图案。
李扬问:“姥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太太嘿嘿笑:“这叫符牒,是阎王爷的传票。阴间的小鬼,要来收我的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