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世扬一愣,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天下人。”
“那我算不算天下人呢?”良臣指了指自己,“为何我不觉得是这样呢。”
“你…”惠世扬一滞,这少年倒是牙尖嘴利的很。
良臣不去管他,看向杨涟,态度很端正的请教道:“敢问大人,厂卫是否命官?”
“命官”二字,顾名思议,自是朝廷任命官员。凡朝廷任命的官职,皆为命官,无分文武,无分高低。
杨涟沉默,因为良臣身边这两位锦衣卫的小旗,虽然只是从七品,但和他一样,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并非私相授受。
因此,某种程度上说,他杨涟再是不喜欢厂卫,也不能否认一件事实,那就是他和厂卫皆是朝廷命官,乃同僚。但这样一来,就不由落了话柄,你骂同僚为鹰犬,那人骂你为走狗,可不可以呢?
果然,那少年又说了:“既是命官,何来鹰犬之说?”
杨涟微哼一声:“厂卫奸逆,监听监视官员,打击正直官员,迫害无辜百姓,颠倒法条,不是鹰犬是什么?”
“如果大人非认定他们是鹰犬,那么请问大人,他们又是谁的鹰犬?”
“……”
这回,不但是杨涟说不出话来,左光斗和惠世扬也觉说的过了。谁的鹰犬?皇帝的呗!
只是,这事能说出来么?
良臣看向田刚和李维,问他们:“这位大人说你们打击正直官员,迫害无辜百姓,是这样的么?”
“咳咳…”
李维险些呛出来,这小案首还真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他明智的闭嘴,免的沾惹事非。须知道,眼前面这些人,可是他们骆指挥使都得掂量的主。他一个小旗,得罪不起。
他不说,田刚却大声道:“别人我不知,田某任职以来,却秉公执法,绝无劣迹!至于这位大人所言,也甚是荒谬,我等厂卫奉圣命,察百官,于百姓向来无扰,于正直之士也向来无犯,缘何就成了奸逆小人!”
“大人听到了?”良臣转头重新看向杨涟,“他说了,没有。”
“他们说没有就没有了。”杨涟冷笑一声,“哪有做贼的喊自己是贼的。”
“大人这是有偏见了。”
良臣叹了一声,有些人,他是没办法叫醒的,因为,利益不同。当然,田刚说的也断然不是百分百,不管哪朝哪代,哪个岗位,都会有坏人。你要说厂卫都是好人,从来没干过杨涟说的那些事,那铁定是不存在的。但你要说厂卫都是坏人,那也是不符合事实的。
真正的事实是,厂卫的对头就是文官,他们的出现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皇帝对文官的不信任。终明一朝,厂卫最大的职责也是反贪和情报收集。
做着官,捞着钱,偏有人在背后盯着你,要查你,厂卫自然不讨喜了。奈何,他们没有话语权。
惠世扬一口一个天下人公议,这天下人,合起来就两个人,一是士,二是绅。
“既然这样,大人执意认为厂卫是鹰犬,那学生认为大人是走狗,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你们都是朝廷命官。”
良臣懒的再和杨涟理论,他倒不怕杨涟报复,科道清流虽然人人害怕,但好就好在他们没有实权。所以,哪怕良臣现在将杨涟骂成狗,他也没招。他总不能上书皇帝,说自己被个少年给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