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浑身发抖,口中大叫金蚕蛊。那肥虫子本来还在我体内疏通经络,感受到了我的惶急召唤,立刻浮现出来,进入了杂毛小道体内。我借着暗淡的折射光,瞧了一下杂毛小道的伤口,发现这是一处箭伤,然而里面又没有箭,只是一道血槽,正在往外面汩汩流着血。
肥虫子摇头晃脑好一会儿,那窟窿开始愈合结痂,又过了一会儿,血终于没有再流了。
杂毛小道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来,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天湖的湖底下。他点了点头,说,勉强安全吧——刘学道来了。我“哎哟”一声,说,你丫的一下就跌入湖水里面去了,意识倒还清醒,知道是那个老家伙出手伤了你啊。
杂毛小道尝试着爬起来,但很艰难,一脑门子的汗水。痛苦让他的话语变得有些走音:“无影箭,这个是茅山刑堂长老的招牌绝技,只要出现,要么跪地请降,要么就只有——死!”
我说,你不是说,不晓得他平日里的功法和绝技么,这会儿怎么又冒出了一个无影箭来了?
杂毛小道终于强撑着站了起来,脸上尽是惨白,咬着牙,说:“都说了是招牌绝技,人尽皆知嘛。作为刑堂长老,总是要有一两手,放出来震慑,这无影箭便是。别人或许并不知晓无影箭的秘密,但是我却了解一二。这不是明箭,而是一道符。此符祭炼方法十分繁琐和困难,似乎要‘头上一盏灯,足下一盏灯,脚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礼’,奉行数年,方可有用,消耗道力,能反复使用……咳咳……”
他说着,口中不断地咳嗽,但是没有血,只是憋得难受。我问他,还好吧?他点头说还行,刘长老并没有想要他性命,只是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而已,不然就凭刚才那一击,若是中了要害,只怕他此刻已然去见三清祖师了。
我心中郁闷,说:“还以为此处只有茅同真和龙金海两人,却不曾想那个刘学道也跟过来了。这个家伙不去追邪灵教的右护法,反倒来跟我们这小角色纠缠,当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我们原本以为此番设伏,能够将追兵先解决一部分,然后往山窝窝里面一钻。藏区这么大,而且追兵又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耳目灵通,那么我们苦熬一个多月,到了那个时候,杂毛小道的师父陶晋鸿出山了,再加上大师兄一番斡旋,我们便可以恢复身份,再也不用怕这些劳什子的追杀了。可惜如意算盘打尽,未承想茅山宗的联络方式竟然如此灵敏,使得刘学道来得这么及时。此刻我们被堵在这湖中,这湖又不算大,想要在对手的眼皮子下面溜走,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合计了一下,想着趁对方立足未稳,还需要照顾战力全失的茅同真,以及中了杂毛小道截脉术不得动弹的龙金海,有可能没时间顾及我们,我们先从湖西面的角落,悄悄溜走,免得到时候那个水虿长老徐修眉赶来,只怕我们就真的被关门打狗了。
念及此处,宜早不宜迟,我问杂毛小道,可能扛得住?他点点头,咬着牙跟着走。我左手拉着小妖,右手扶着杂毛小道,浑身的肌肉还在打颤,勉力控制天吴珠,朝着西面行去。
一路上倒也没有再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湖中土著剑脊鳄龙,也没有了个踪影,似乎被先前那几道威势滔天的无影箭,给吓破了胆。很快,我们来到了西面。这天湖整体的形状,如同一个倒着的大葫芦,而我们选的这处登陆点,正对着刚才我们落水的地方,处于葫芦的嘴巴处。
在湖水里,我们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悄然浮出了湖面。周遭的空气变得不再是那么潮湿,我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但见遥远的对岸处,陡然间,一道黑线蔓延过来,几乎就要到达了我的身前。
我往后一仰,避开了这一箭,也几乎能够明白刚才杂毛小道中了这一箭的感觉,那就是快,太快了!当我重新跌落水中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矮个儿,锐利的目光正锁定这边,右手扬起,似乎准备朝着这边攻击。这动作,将我们两个的胆气都吓回了菊门处,赶紧再次钻进湖底里。
在将身子隐藏在一处湖石的后面后,我心有余悸地拉着杂毛小道的衣襟,喘气说道:“那个家伙,到底能够发出多少道无影箭?”杂毛小道咽了一下口水,说:“理论上,只要道力不衰竭,他可以无限制……”我顿时一阵火,说,这人型喀秋莎,难道他这黑光就没人能够治?
杂毛小道指了指我的怀里,说,你的这震镜,应该能够收几道。
我大喜,拽着他的衣袖,说,你干吗不早讲,走走走,我们再闯一回。他摇头,说不行,他既然准备在这里久耗,从湖面上逃走实在不现实,要知道,他可并不是只有无影箭这一招杀手锏,比起他其余的手段来,无影箭这伎俩,都只能算是小玩意儿。
我的眉头皱起,说,那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么?
杂毛小道没有回答,出现了罕有的沉默,蹲下来,开始从随身背囊中摸出了几根签子来,平心静气地祈祷祭拜了一番后,抽出一根签子。我伸头过去,想瞧个仔细,却不承想他立刻就将竹签收了起来,然后喃喃自语地算计了一番,告诉我,如果三个小时还没有出这湖中,只怕我们两个人,就要丧命于此了!
他说得严肃,我问,那可怎么办?
他眼珠子一转动,说:“这湖是活湖,水都是雪山融水,通过地下暗河灌进来的,要不然……我们从暗河中逃走?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绝对找寻不到我们的。”
这主意倒是不错,我们合计了一番,决定去湖底寻找暗河的入口。于是开始下潜。然而就在我们渐渐靠近湖底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住的不安感。这感觉十分强烈,我看向杂毛小道,他也点点头,说晓得。
我转过头,见黑暗中,有一只幽幽发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身边的杂毛小道。
啊——
Chapter 25 一入其间,浑身冰凉
突然看到这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我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面前的这头剑脊鳄龙,会因为小喇嘛江白的关系,就待我们如朋友一般。凶兽便是凶兽,它即使受到了真佛的感化,成为佛陀座下的八部天龙、怒目金刚,也不过是负责征伐的强大武力,照样会杀人,会吃人,根本不留半点情面。源自动物本能的食肉性,并不会因为佛性,而骤然更改。更何况,对于这头镇守水眼的凶兽来说,杂毛小道于它,那是导致它左目失明的大仇。像它这般的凶蛮野兽,怎么还会与我们和平共处呢?
不过这货也是个精明狡猾之辈,经过上次的较量,它知道我们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断然是占不了便宜的,故而祸水东引;而在我们伏击发动的一瞬间,抽身离开,放开了茅同真,坐山观虎斗,使得我们两败俱伤;待到瞧着没有什么危险了,我们伤痕累累,被逼退至湖底时,它又浮现在我们眼前。此刻若说它还安着什么好心,说实话,我觉得这真就是童话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