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额头被那青黑色的舌头吸住,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下看,先是看到这耶朗古尸胸口插着的两把刀,上面有苍白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这火焰不热,反而是冷的,让我有一种融雪天的彻骨冰寒,感觉所有的思想都为之沉沦、深陷,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如同电影蒙太奇一般,走马观花地飘过。
父母亲人、初恋、幼时和长大后的朋友哥们、小美、黄菲、雪瑞、肥虫子、朵朵、小妖、虎皮猫大人,还有近在眼前却远若天边的杂毛小道……一切的一切,都要离我而去了么?
思绪慢慢凝固,在某一段时间里,我的思想一片空白,心如死水,静止不动,一切都被黑暗所填满。
……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底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开始沸腾起来,汹涌澎湃。我整个人都被这无边的怒火点燃,想要发泄、想要呐喊、想要疯狂——操!我低下头,看到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孩子将我的脖子紧紧掐着——这是谁?谁他妈的敢掐老子?这还翻了天了?
我……我是谁?这臭婊子竟然还敢跟我抢……
混乱的思维在无端地游走,我的口中突然爆发出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吼叫声:“滚!你这个老贱货!”
接着我的身体仿佛涌出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心脏一直涌到全身各处,我的身体仿佛是一台设定了程序的精密仪器,双手垂下,开始紧紧地掐在我面前这个黑袍女孩胳膊上面的麻筋上。接着,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松开了,然后我的膝盖一顶,直接抵在了她的下阴处。从膝盖那里传来的感觉很硬,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什么,因为我的手已经出现在她胸腹间的伤口上。
我紧紧地抓住一把骨头一样的刀子,然后使劲一划拉,里面有灰白色的脏器掉了出来,浓稠的黑色浆液流淌着。
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脸一下子就变得很狰狞,牙齿锐利,如同野兽一般。然后我们两个对了一掌,轰……我感觉全身的筋肉血脉都被这力道给震松散,跌飞出去;而那个女孩子,则被我劈到了右边的房间里。
我并未跌落到地上,而是被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给接住,他冲我喊了几句话,我正血气翻涌,浑身燥热,哪里能够听得清,刚想开口,却是一阵虚弱,结果被那个男人一把抓住,朝着旁边的一个黑洞子跳去。
一秒钟之后,砸入深潭之中,清澈的水立刻覆盖了我整个人——啊,好累!
咳、咳、咳……
我睁开眼睛,感觉整个空间里有一片蒙蒙的光亮,接着口中、鼻中有好多水喷出来,肺里面火辣辣地痛,而胃里面却胀得难受。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我莫非是呛到水了?意识游离了一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攀附在一个橡胶充气筏子上,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而旁边,则是有气无力的杂毛小道,一手紧紧抓着筏子,一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害怕得发抖。
而我,则正在做无意识的狗刨。
我使劲甩甩头,感觉后脑勺痛得厉害,像被敲了闷棍一样,我拉了拉杂毛小道,说哪里来的橡胶筏子?他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盯着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你感觉怎么样?我没好气地说什么怎么样?老子现在浑身酸软无力,差一点就要挂球了。
杂毛小道又问:“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不?你知道我是谁不?”
我一听这话就火了,当我是神经病儿童是不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陆名左,你他娘的经常叫我小毒物;我有一条肥虫子,还有一个朵朵,而我面前的这个猥琐男人,姓萧,人称萧杂毛,是个行走江湖的假道士,最爱的活动就是深入群众,慰问广大失足妇女……
杂毛小道松了一口气,嘿嘿地笑了,然后伸手拍了我一下,说知我者陆左也。
我说你刚才是毛意思啊,干嘛这么问我?
杂毛小道眉头蹙起来,说你还记得刚才做了什么不?我一听,刚才……我开始回忆起我掉入水里之前的情形,怎么好像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好像看电视剧,所有的一切虽然就在我身上发生,却并没有那种亲身经历的参与感。我说我知道啊,刚才我跟那个耶朗古尸对拼了一记,结果两败俱伤,然后你把我拖到了洞口,我们一起跳进这个深潭子里面来了。
杂毛小道咳了两声,脸色阴晴不定,说你个狗日的,刚才好像是神仙附体一样,竟然能够跟那古尸打成平手,真牛波伊。咦?杨操请了半天神没成功,莫非是请在你身上了……靠!
我说是杨操弄的鬼么?难怪我感觉好像被附了体一样,古古怪怪的。对了,那头耶朗古尸有没有追来?它到底是不是旱魃?
杂毛小道摇头说不是,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这东西虽然年头够久,但是道行机缘并不够,所以顶多就是个巅峰的飞尸。不过也说不定,好在那大门一关,大殿便会对它造成一定的束缚作用,此洞通水潭,它下不来,暂时困在那里了。这东西可炼尸丹一枚,对朵朵凝结肉身用处很大,等你我有了真本事了,再来降伏它。
我一听对朵朵有用,心中暗自惦记,等到我有把握了,自来取它首级,以慰藉死去的无辜战士们。
闭上眼,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小张、小陈还有那个不知道姓名的观察手,他们的面容、他们的眼神,以及这些天与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我就越心痛,他们三人的尸首还留在上面,只怕此刻已经成为那耶朗古尸的腹中之物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心中轻叹,这一切快些结束吧,不然我真的要崩溃了。
想到这些,我才问起杨操、吴刚他们在哪里?
杂毛小道指着四周,说这也是一条暗河,跟个下水道一样,直接纳于洞中,连个靠岸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被我劝了下来,我们背包里面都有快速充气的橡胶筏子,刚才那深潭中没见到他们的尸体,应该是顺着水流漂下去了。不妨事,一会儿我们就会遇到他们的。
我记得在上面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受了伤,特别是罗福安和贾微,一个不知原因地倒在地上痛苦翻滚,一个被那耶朗古尸对着本来就不大的胸使劲一拍,吐了好多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真的让人担忧。不过既然没有浮尸,说明问题不大。
想一想,我们一行进洞这许多人,除了胡文飞和向导老金以及另外一个战士在闭洞之前逃脱,待在原地而存活的,不过我、杂毛小道、马海波、罗福安、吴刚、小周、杨操、贾微区区八人。这死伤率,真是让人揪心。
地下河的水流时而平缓,时而湍急,不过墙壁上有一种发出微光的微生物,能够照亮前路。我们行进了十来分钟,前面有光亮照来,刺眼得紧。我手搭凉棚,才发现在前面的一个转弯处,出现了一块狭小的平地。平地上,影影簇簇,站着好几个人。
领先就是马海波,这个大嗓门焦急地朝我们喊:“陆左、陆左你没事吧?萧道长,陆左没事吧……”
我们缓缓朝那空地划去,杂毛小道有气无力地说,干嘛不问一问我有事没?
有人跳下水来,把我们的筏子往空地上拉,然后马海波、吴刚等人七手八脚地把虚弱无力的我和杂毛小道给拽上了岸。漂泊了这么久,我的气力终于耗尽,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耳朵觉得他们乱糟糟地说话,竟没有精神听。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旁边除了杂毛小道,还有杨操、贾微和罗福安三人在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