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怀期冀地问我还有没?再给他抓一点儿鱼来吃,实在是太鲜美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鱼儿。我很奇怪,这鱼苗一般的玩意儿,有这般好吃么?我将手放回水里,那些小鱼立刻就围了上来,轻轻地啄食着我的皮肤,痒痒的,有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多人都把手放在水里,逗弄着水中的鱼,马海波还问罗福安,说老罗,这鱼真的好吃?罗福安连连点头,说是啊,比上次去省城吃的那日本料理,好吃一万倍。马海波有些想吃,我弄了点水泼他,说吃个屁啊,水喝饱了就赶紧跑路,没听说我们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了么?
那个战士小周之前被我弄晕,倒也不介怀,嘻嘻笑,掬了一把水,里面有四五条小鱼,将它们送到罗福安的嘴边来,说,罗哥,给你吃,一会儿别发疯就是,你这体重咱们扛着可真吃不消啊。
刚才就是小周和马海波合力把罗福安给弄下来的。
罗福安一口吃掉,嘴巴里面血肉模糊,他把这血当作琼浆玉液,用肥厚的舌头舔舐嘴唇,说还要。
我们面前这一段河因为有一个水洼子,所以水流平缓,不过最深的地方,目测也有两三米,并不好过。就在休息的片刻,吴刚和杨操已经探好了路,说地下河的上游十几米处,有一个天然的石拱桥,如同栗平的天生桥一样,石灰石结构,正好横跨这条地下河,有一道坎子,不过才一米六,很好攀爬上去。我们便没有再管罗福安的请求,小周把两百来斤的罗福安背起来,由马海波在旁边照看,一起朝着上游行去。
小周这个战士虽然年轻,脾气也有些暴躁,但却有一把好力气。
河流两岸的地下湿滑,长有墨绿色苔藓,也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鬼鬼祟祟地逃窜。我们小心翼翼地贴墙而走,没走几米,杂毛小道便将罗福安给接了过来,由他背着——小周背着憋红了脖子,而他却举重若轻,如拈鸿毛。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那个石桥旁边,为首的贾微身轻如燕,脚尖在那岩柱上轻点,很快就上去了,然后接过她的小黑,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对面,说很安全,让我们过去。
其他人陆续爬上去,通过这半米宽的天生拱桥,到了对面。
我爬上去,从杂毛小道手中接过了罗福安,小心翼翼地拉着他,走过这个石桥。他苦笑,说你们绑着我,手张不开,连个平衡都不能保持。我现在清醒得很,还不赶紧给我解开绳子?我摇摇头,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发疯啊。说完拉着他缓缓地走过这根平衡木一样的石桥,杂毛小道也翻身上来。
这石桥高出水面四米多,长有十几米,呈弓形,两边矮,中间高。杨操只捆住了罗福安的身子,腿脚并没有限制,我们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朝对面走去——若只是我一个人,一个箭步过去便是,可惜有罗福安这个大胖子,所以我还需不断回头照看,杂毛小道便在后面随时搭把手。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对岸,等待我们过去。
然而当我走到桥那边的时候,水里面突然激射出巨大的水花,有一种雷鸣般的声音从水里面传出来,接着我感到有巨力重重地敲打在那桥体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桥体一阵摇晃,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平衡。
下一刻,有无尽的、冰冷的水,将我淹没。
Chapter 23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之前为了防虫咬,我全身穿得厚实,如今一跌入河中,衣服里面灌满了水,立刻就感到整个人仿佛重了无数倍,重力将我狠狠扯入水中。有水流将我朝着下游冲击,在经过最开始的惊慌之后,我被冰冷的水给刺激得头脑清明。冷静下来之后,我使劲一用力,将头颅露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看到水面上光亮四处晃,有很多声音在我耳朵边回响着。
我耳朵进水,听得并不真切,看见左手边有一物沉浮,正是罗福安。
这边水流湍激,河宽不过四五米,而且岸上有好几个人都把手伸了过来。我将罗福安奋力往岸边推去,当看到吴刚将被灌得七晕八素的罗福安拽到之后,才转过头来找杂毛小道。黑漆漆的河面,哪里还有杂毛小道的身影?我使劲甩了甩头,感觉无数的水从我脖子缝里灌进去,身子越发地沉重了,不过也听到了岸边的人朝我叫喊:“陆左,小心……”
“快上来啊……快、快!”
“小心后面!”
我朝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刚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朝我甩来。啪——我的矿工帽被重重敲中,如遭雷轰,瞬间我就朝着水底沉去。眼前一黑,意识顿时丧失。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已脱离了水面,被高高举在了空中。
我往下瞧去,只见自己的腰被一根黏糊糊的巨大触手给缠住,勒得我呼吸不过气来,而这触手的末端,是黑沉沉的水面。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对于未知,对于死亡。
枪声在瞬间爆起,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岸边的人纷纷朝水底射击,我看到被手电筒的光照耀的水面上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红色血晕,然后我被缓缓地朝着岸边移去,挡住了子弹的方向。
吴刚扯着嗓子喊停火,不要误伤。
枪声停止后,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接着水面不断地有泡泡冒上来,咕嘟咕嘟,巨大的水泡在浮现之后炸响,我离水面两米高,腰间被紧紧勒住,气都喘不匀,四肢无力地低垂着。
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下游弋,那根粗壮的触脚如风中的柳条摇动,而我,则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一点气力都没有。
接着,水面哗哗地响,在这安静得过分的空间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兽头来,这头看不清晰,只看到蒜瓣鼻,嘴巴略长,其余的细节都被掩藏在碧绿的水草中。这东西足足有小汽车的车头那么大,嘴巴一张,雪亮的利齿在电筒的照耀下发光,有很腥臭的味道,从鼻尖直冲到我的天灵盖上,是翻年的臭咸鱼味。
我肚子中一片翻腾,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把隔夜饭全部吐了出来。
馊臭的呕吐物尽数掉进了这东西的嘴里,它咀嚼着,兴奋得浑身直抖。
由于角度的缘故,我并不能够看见这东西的全貌,但是也知道下面这怪物,即是杨操口中那个形似于章鱼的鱼,《山海经》中有记载的古怪生物。
它不在江湖,而是隐藏在这溶洞下面的地下河里。
似乎很享受我的颤抖和恐惧,它嘤嘤地笑,如同婴儿在哭泣。它颔下两根长达四米的细小触须,不断地撩拨着我的身体,滑过我裸露在外的肌肤,将它身体中的阴冷,一点点地传递到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