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我们,雪瑞和崔晓萱也十分地惊奇,雪瑞大步跑到我们前面来,紧紧拽着我和杂毛小道的衣袖,惊喜地说:“陆左哥,萧大哥,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专门过来找我们的么?”由于感觉十分的突然,她的话语说得颠三倒四,竟然有些颤抖,眼角居然还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来。
我站起来,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雪瑞的头发,没有回答,反问她们怎么到的这里。
不问还好,这一问,雪瑞居然抽噎起来。而女保镖崔晓萱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急得我一阵蛋疼。神婆蚩丽花从旁边拿了两个凳子过来,摆在火塘边,让两人坐下,笑着说:“莫哭了,先坐下,果然是熟人呢,好好说就是了,哭啷个哦……”
她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凶,然而这一笑,竟然有一些慈祥的感觉。
我仿佛看见了我外婆。
雪瑞坐了下来,平静了之后,告诉我们,她是被她堂叔李致远骗到这里来的。原来她和许鸣离开仰光的前一天晚上,许鸣告诉她我和杂毛小道将要前往大其力市,问她要不要提前到那里去玩。大其力是金三角最有名的中心城市、旅游胜地,而且是一城两国,缅甸和泰国仅仅被一条河隔开来。听说那里也有很多前辈高人,如果在那里又遇到我和杂毛小道,岂不是很有趣?
雪瑞这孩子看着老老实实,其实是一个跳脱的性子,而且十六七岁,正是叛逆的时期,总想着跳出父母的阴影,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她和小堂叔一番密谋,瞒过了送行的人,没有坐上返回香港的班机,而是直接改签了大其力市。
同行的就三个人,许鸣、雪瑞和死都不肯离开的崔晓萱。
她们比我和杂毛小道提前两天到的大其力市,第一天参观了大其力大金塔、华人观音寺,也逛了大其力商品集散市场达乐街。然而在傍晚的时候,她们发现许鸣不见了,然后一伙人突然出现,将她们两人给掳走,用货车押运到了城外去,在某个村子里歇了一夜。
第二天,她们的眼睛被蒙上,然后给人用草席卷着抬到一个地方去。走的是山路,一颠一颠的,好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突然就全部跑了,把她们丢在山路边。她们两个是自己爬出来的,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最后被寨黎的一个老猎人给救了下来,一直到了现在。
雪瑞叙述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其他人不知道,我和杂毛小道可是知道的,作为一个天师道北宗传人,雪瑞自然有着一定的本事,这也许就是她能够从那一伙不知来由的匪徒手中逃脱的理由吧,只不过在这里,当着苗寨里的人,不太好说,故而将其略去了。
许鸣怂恿她来的大其力?之后这个家伙又失踪了?
听完雪瑞的叙述,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疑虑。我想了一下,问雪瑞,你小爷爷(李隆春)有一个姓钟的助理,你认识么?那个人现在还好么?雪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她记得,她小爷爷是有一个姓钟的助理,上个月住院了,好像是什么血癌,挺倒霉的,这件事情她还是前些天听她爹地谈起的。
钟助理,住院了?
我心中几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旁边的熊明高兴地说道:“来来来,好了,来吃油茶!”
Chapter 29 如释重负,暗夜危机
一碗褐黄色的香油茶,上面漂着白色红色的炒米和绿色的葱段、红色的酸辣椒、三五粒作点缀用的花生和黄色的苞谷米,有一股独特的香味。熊明和他婆娘给我们每个人都盛好一碗油茶,我学着头人黎贡、神婆蚩丽花一般,将碗摆在地上,筷子横放,祭告了一下逝去的先人,然后开始小心地吃起这滚烫的食物来。
也许是我在苗疆长大,所以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雪瑞和她的女保镖却都皱起了眉头。
黎贡和蚩丽花吃得也十分香甜。
见雪瑞和崔晓萱并没有吃多少,我可不想节外生枝,便笑着说,吃不惯么?我却喜欢得紧,要不然我帮你们吃了吧?雪瑞摇头说不用,吃着好像还挺香的,而崔晓萱却如释重负,将碗里面的油茶全部都倒给了我。我大口吃完,然后又问熊明还有没有。
熊明咧着嘴笑,说,有咧,有咧,管够的!
昨天一夜劳累,最后一次进食又是在杜若噶家里,相比那怪味的米饭和虫子酱来说,油茶倒算是美食了,于是我又添了一碗,美美地祭奠了我的五脏庙。同样吃得很香的还有杂毛小道,他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知道苗寨人穷,但是很要面子,吃得越香,主人家面子越大,越肯贴心巴适地帮你。
吃完油茶,黎贡跟我和杂毛小道说放心,这两天先在熊明家待着,不要出去乱走动,错木克那里的和尚过来找麻烦,自有他们对付的。
我看他说得笃定,连声道谢。
蚩丽花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年轻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苗家人最纯正的血脉,也看到了灵力的影子。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而来,在寨黎这里一天,便可以保你一天平安,这个承诺,是来自白河苗蛊蚩丽花的承诺……”
她咧着一张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笑,然后跟着黎贡走出了灶房,离开熊明家。
熊明一边跟他婆娘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跟我说:“陆哥子,你的面子好大哟,第一次看到蚩奶奶(念第一声)这么跟人说话呢!平时寨子里面谁有个病啊灾啊的,都是她给看的,地位其实比头人还高呢。蚩奶奶说你们两个惹到麻烦了,那就莫急着离开,在我家里住几天,等过了这阵子,再回去……”
我站起来连声感激,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大把缅币来,递给他,算是这些天来的房费。
熊明不肯收,说,不得行,不得行,怎么能够收钱呢?而且还这么多!再说了,他要钱也没有用啊,他一年不出去一回,用也用不上。我坚持给,说,总是用得上的,给村子里的人置办点好东西,不多,意思意思而已。
我将钱强塞给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来。这刀子是阿根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陪伴我好几年。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于是递给他。
对于这把军刀,熊明倒是蛮喜欢的。
给完报酬,我们几个人来到一个空着的房间,我仔细询问起这一次的细节来。见我不厌其烦地问,雪瑞看出一些什么来了,问我的意思是她小堂叔故意把她们引到这里来的,然后找人绑架的她们?这不可能吧,再怎么说,李致远都是她的堂叔,血浓于水,而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一点利益纠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害她?
这绝对不可能!
我望着杂毛小道苦笑,跟他说,你当初结的苦果,现在还是由你来解释吧。杂毛小道的脸色也是铁青,嘴角抽动,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在压抑着。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亏我们当初选择信任了他,现在想一想,人怎么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人心啊人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我摇着头,说:“所以说人之初性本恶,猜疑链一旦出现,那么知情者最好的下场,莫过于死亡。——只有死人的口是最严的!而当时的知情者除了你我,就是秦伯;至于钟助理,他也许不知道,也许是一个心怀鬼胎,试图从中取利的家伙罢了!我有时候在想,从105号石头,到顾老板的失踪,到雪瑞来到这里,说不定,都是那个家伙在导演呢!真正的目的,就是将我们引到这个丛林中来,不明不白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