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和合石荒山岭
这个人,就是曾经闹上李家,自称是李致远的那个穷学生,消失了很久的许鸣,这事情果真是凑巧到了极点,我们刚刚准备返回住处,他就出现了。
这些光是由一种冉冉上升的幽蓝色火焰发出来的。这火焰的模样,我记忆深刻——是鬼火。曾几何时,那幽蓝的鬼火侵入到我的身体中,焚烧着我的身体,席卷了我的灵魂,让我曾经误以为这个世界都依然在梦中。这记忆深邃得已经融入到了骨子里,让我铭记,每每回想,都是心中发麻,感同身受。
半空中平白无故冒出这几朵鬼火,虽然在坟山附近,但也未免太奇怪了。
李致远和韩月也看见了,倏然分开,警惕地看着这突兀出现的鬼物。四周寂静下来,在山下的路上,传来了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在静夜里传出来,融入黑暗中,由远及近,就变得格外瘆人。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他行动有些僵直,像是个机械人,一步一步地走过这边来。
——是许鸣。
此时的他,与我们刚刚追的许鸣,除了衣服一样外,外表又出现了一些区别:行动僵硬,脸青冷。
半分钟之后,许鸣终于走到了空地边,眼中有淡淡红光,站着,朝向李致远和韩月。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桀桀地怪笑,像夜枭。
韩月往前踏一步,对着他说道:“李致远,你怎么躲开的秦伯,你怎么能够跑到这里来的?”许鸣,不,披着许鸣外表的李致远停住了笑声,往前走一步,脚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来,他说:“韩月,我早已经猜到你住在和合石村了。整个香港,就这个地方阴气最浓,也唯有在此,你们才能够吸纳修行。至于秦鲁海这个混蛋……一年之期就要到了,生辰之日,便是我的死期,早死晚死,这对于一个活死人来说,有那么重要么?你们太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也低估了我对你们和这个幸运小子的恨意。”
他又跨前一步,举起双手:“我这恨意,可滔天!”
李致远的声音有如低沉的雷声,在这空间里轰鸣着,那四五朵幽蓝鬼火一阵摇晃。韩月双手结印,默念了一阵,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沉香灰,往前一撒。然而这香灰纷纷落地,月光之下,自称是活死人的许鸣如标枪一般站立着,没受到一丝影响。韩月跺脚,说怎么回事?没说完,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冷汗滚滚地冒出来,说糟了,到子时了。
话音刚落,她便栽倒在地,蜷缩着抽搐,大声地呻吟起来,痛苦不已。
杂毛小道朝我伸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扬。
二十四日断肠蛊,自中蛊之后,每逢子时和午时,便会随机性发作,让人痛不欲生。
站在韩月旁边的西贝李致远,俯身下来安慰一阵,抬起头,怒气冲冲地质问正主,说你早知道了对不对?你是算好时间,知道韩月这时候对你没有一丁点儿制约能力,所以才找上门来的,对不对?你到底跟害韩月的那两人,是什么关系?——等等,疤脸小子,青衣道士,这两个人,是不是……
活死人李致远仰头哈哈大笑,眼角居然流出了两行血泪来。
他指着地上翻滚的那个女人,声音颤抖地说:“想以前,我李公子鲜衣怒马,看尽人间繁华,没承想与你莫名其妙发生这种鬼事之后,先是被当作通缉犯藏来躲去,然后又因为灵魂不稳,被秦鲁海这个畜牲看上,当作上好的鼎炉,炼制成了活尸。每到了夜间凌晨时分,就变成这恐怖古怪的生物,饱受阴风洗涤的煎熬。我上半辈子是造了孽,但是也不至于如此遭罪吧?最可气的便是这女人,若不是她介绍,我也未必会变得如此……”
西贝李致远忍不住辩解:“要不是韩月,只怕你早就死了!”
啊——
活死人李致远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眼睛越发地红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尤其苍白,上面一道一道的皱纹浮现。他含着恨意说道:“许鸣,你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最是可恶。我要灰飞烟灭了,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你变成了我,继承偌大的家业,还得到那死和尚的戒律,一声棒喝定心魂,而我,则需要悲凄地死去呢?我不服啊,要死,一起死吧!”
说完这话,他身体仿佛就像装了一根弹簧般,一下子就蹿到了西贝李致远的面前,当胸便是一抓。
他的指尖,又黑又长,在月光下,仿佛五把尖锐的匕首。
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青烟萦绕。
风向变了,他身上的味道传到了我们的鼻子里,在浓浓的香料味中,夹杂着死人陈腐的味道。
Chapter 11 看过爱过恨过
我本以为许鸣(也就是冒牌的李致远)是个样子货,定然会被已经成为活死人的李致远一爪拍中,吐血受伤。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许鸣陡然间往后连退了两步,在停稳之后,居然结出了标准的“不动明王印”,行金刚萨埵心咒,在一瞬之间,双手如风雷,重重地杵在李致远的胸口处。一杵即中,“砰”地一声暗响,竟然将奔疾而来的李致远给一下子击飞开去。
这便是以强攻强的金刚萨埵,我用来从来就没有如此刚猛过。
想不到,这个夺了李致远肉身的许鸣,竟然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只见他宝相庄严,平推双手之后再次结回不动明王印,也不乘胜追击,高喝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盯着跌落在地上又垂直弹起的李致远,慢慢地说道:“李致远,当日你骂我、打我、辱我,甚至欲置我于死地,我无力反抗,唯有祈祷上苍救我。所幸这举头之上,真有神明,怜我来这世间,看过、爱过、恨过、妄想过、抗争过、失败过……如此,才有我们的神魂互换,扭转人生。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也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虽然你不在意,但是我却很珍惜。天可怜见,予我新生,我必以我之能力,造福世人——至少,给爱我和我爱的人,带来幸福和快乐!”
念完这段自白,许鸣脚往前踏一步,右脚半提,左脚弯曲,双手结成古怪的印法状。这样子,像是古瑜伽。
他的脸容肃穆,说道:“李致远,不管你以前有多么浑蛋,但是我终究是插足了你的人生,而且这事情无可挽回,没有法子。之前我一直回避与你见面,就是不敢面对。怨恨积蓄到现在,总归是要有个了结的。来吧,我们来一战吧,杀了我,或者,我灭了你——将你超度,永归极乐!”
李致远的脸色铁青,黑色毛发一丛一丛地从衣服的间隙冒出来,眼睛红得像灯泡,荧荧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