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周部长的官邸从春花烂漫,到秋光潋滟,杜衡在这里住了八个月。日子是渐渐的不好过。尽管周部长手里扣着杜衡,但是白青还是旗帜鲜明的进行了抗日。周部长觉得杜衡没了利用价值,却又舍不得放掉这块一直以来的诱饵。周部长开始琢磨怎么利用好杜衡这颗棋子和白青斗。
但周部长还没来得及布局,前方已经传来了白青牺牲的消息。在一次和日寇的战争中,白青带了一队人,弹尽粮绝,死在了土台岭上。
白青牺牲后半个月,杜衡才从郭秘书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郭秘书很想看看,当他亲自宣布这个消息后,杜衡的反应。然而杜衡的反应有些让他失望,她没有大声嚎哭,也没有倒地晕厥,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
生或死,在这个年代,已经变得让人麻木。进了里屋,杜衡的眼泪缓缓的流了出来,她抚着自己腕上的镯子,想着聊留声机的耳鬓厮磨,想着送还镯子的假面舞会,想着一次次救她的奋不顾身——杜衡的心很疼,疼的几乎喘息不来。忽然想起旧时听《红拂夜奔》的戏文里的一句词,当虬髯客见到红拂,“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她和赵凌泉,是不是也算无关风月,只为真心?只可惜,韶华易逝,未等人间见白头,壮士已去成枯骨。
杜衡开始担心她和两个孩子的安危。白青已去,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周部长会怎么对待她们?会放了她们,还是会灭口?她想不出。她被关在这里许久,外界是何种情势,她早已不清楚,如果周部长亲日的态势还想隐藏,那么她极有可能被杀了灭口。杜衡在忐忑中过了半月。
农历九月,日军攻占武汉,广州。日方已经同汪精卫密谈,商定了拟建立亲日的新政府。汪精卫和周部长已决定同国民政府分裂。周部长先行偷偷潜出重庆,脱离了国民政府。转到上海,进入了日本的“保护区”。
周部长是秘密走的,只带走了几个至亲,周部长官邸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就连郭秘书,也是被国民政府部队围进来,匆忙去找周部长,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国民政府将周部长官邸的人控制了起来。对于周部长和汪精卫投敌卖国,并且公然要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打算成立傀儡政府的行为极为愤怒。一时周家上上下下都成了国民政府严加看管的对象。
杜衡心中着急,看守的一批换了一批,她却始终做着阶下囚。便是她可以,孩子们又怎么办?必须趁着这个机会,争个自由之身。
杜衡对着守卫的国民政府的士兵恳求着:“我们不是周家的人,我们是被周家关起来的。”但是无论她怎么说,她住着的还是原来被软禁的屋子,甚至原来还可以在院子里放放风,还有下人服侍,现在却只能呆在屋子里,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粗陋就简。思衡都有些感染了风寒。
杜衡问的多了,士兵便不耐的回答着:“你说这些没用,我们要等上面的命令。怎么处置周家的人,上面还没确定。我们也不能做主。”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看门的小兵始终不肯通融。哪怕是向上头递个话,说这里有几个是周家软禁的人,也怕惹了是非而不愿意。杜衡无法,只得继续在屋里挨日子。自由,依然是那么奢侈。
这天,杜衡依然到门口,正要继续和士兵蘑菇,忽然听着院子的大门口传来几句带着扬州话的声音,杜衡心里“砰”的一下,急忙用扬州话喊着:“门外的是扬州人吗?可不可以进来说几句话。”杜衡现在无所不用,这种攀老乡的手法也自来熟。
守门的士兵听不懂扬州话,便没有搭茬,杜衡又喊了两遍,终于从门口进来一个细眉细眼的年轻人,看着级别似乎比守门的高一些,守门见到他敬了个礼。那人看着杜衡:“是你在叫?”
杜衡点点头:“是我。麻烦你向上禀告一声,我们也是周部长的囚犯,能不能先来核实我们的身份,把我们放了。这还有两个孩子。小的都病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着杜衡,杜衡继续套着近乎:“听你的口音,倒像扬州顾家庄的,是吗?”
那人淡淡笑了:“你去过?”看着杜衡微微发怔。
杜衡点头:“我在那住过一阵子呢,我是扬州城里人。”杜衡没再继续说,只看着那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