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召顺阳郡王回京之诏书已被门下省驳回。”
承庆殿的寝宫中,一身便装的太宗正自斜靠在锦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长孙无忌闲扯着,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赵如海已是匆匆从屏风处转了出来,面色凝重地抢到了御前,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怎么回事,说!”
多少年了,自打魏征卸任侍中以来,太宗还真就没再遇到过圣旨被驳回之事,这冷不丁听得赵如海这般说法,当即便怒了,猛地挺直了腰板,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回陛下的话,据闻是门下省议事之后,一体表决所致。”
这一见太宗声色不对,赵如海的额头上立马便沁出了一层的冷汗,低着头,语带颤音地给出了解释。
“混账,岂有此理,安敢如此欺朕!”
太宗大怒之下,猛地一拍龙榻,已是愤然翻身而起,气急不已地便咆哮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见得太宗如此发作,赵如海当即便站不住了,腿脚一软,一头便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哀告不已。
“陛下息怒,老臣以为此必是有小人在暗中作祟所致,实不可不查啊。”
太宗这么一暴跳,长孙无忌心中顿时大喜过望,不过么,脸上却是一派的忧心忡忡状,紧着便狠狠地给陈子明下了把蛆。
“哼!当真好胆,去,将陈曦给朕唤来,朕倒要看看这混账东西到底有多大的胆子,还愣着作甚,快去,快去!”
尽管长孙无忌并未指名道姓,可意思却是明摆着的,太宗盛怒之下,也没细想,咆哮着便下了令。
“诺!”
赵如海早已胆寒,值此太宗喝令连连之际,又哪敢有半点耽搁,紧着应了一声,便已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寝宫,不数刻,便又已陪着陈子明从外头转了回来。
“微臣叩见陛下。”
尽管瞧见了太宗那阴沉得有若锅底般的脸色,然则陈子明却并无丝毫的慌乱,但见其疾步抢到了御前,一如往常般恭谨地大礼参拜不迭。
“陈曦,尔这厮好大的胆子,竟敢封回朕的旨意,说,谁给尔的胆子,嗯?”
太宗正值怒气勃发之际,哪管陈子明的礼数是否恭谦,连叫起都不曾,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通子怒吼,那双眼喷火的样子,要多凶恶便有多凶恶。
“陛下还请息怒,且容微臣禀明下情。”
若是换了个朝臣,面对着太宗这等凶煞之雷霆,十有八九会吓瘫了去,然则深知太宗个性的陈子明却并未因此乱了分寸,神情淡然地便进言了一句道。
“讲!”
太宗怒归怒,倒也不曾丧失理智,怒瞪了陈子明一眼之后,还是准了其之所请。
“启奏陛下,微臣一接到诏书,便即召集门下省从五品以上官员商榷此事,除黄门侍郎刘洎外,诸般同僚皆以为此时不宜召顺阳郡王回京,现有议事纪要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既是早就知晓太宗会怒而召见自己,陈子明又怎可能不事先做好准备,但见其一抖手,已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本章,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哼!”
太宗冷哼了一声,一把拽过本章,匆匆地浏览了一番,怒气却兀自未消,一甩手,便已将本章砸向了陈子明,口中更是咆哮着嘶吼道:“朕何须尔等越俎代庖,朕要见自家儿子,尔等安敢有如此多之非议,欲置朕于何地,嗯,你说,你说!”
“陛下明鉴,微臣既是受命为门下省侍中,自是须得照章办事,不敢有负圣上之隆恩,今,大军远征在即,朝局须稳,陛下也须得专心战事,故,臣等不敢奉此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太宗年纪虽大,可力气却还是不小,这等本章砸在身上,疼痛自是难免,然则陈子明却并未躲闪,任由本章砸在了胸口上,而脸色却依旧从容淡定得很,不亢不卑地出言解释了一番。
“尔等,尔等……,滚,滚!”
太宗自己其实也知晓此际不宜召李泰回京,之所以下诏,那不过是被长孙无忌百般怂恿之故罢了,而今见陈子明态度如此强硬,尽自怒火熊熊不已,却愣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直气得个浑身哆嗦不止,叉手指着陈子明便怒吼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微臣告退。”
这一见太宗已是彻底失去了理智,陈子明自是不会蠢到在此时跟太宗激辩不休,也就只是恭谨地行了个礼,便即就此退出了寝宫,自行回转门下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