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雉奴,吾弟也,儿臣深爱之,但有事,儿臣一力担之,断不肯委屈其半分,倘若儿臣能得侥幸,它年传承之际,当以雉奴为继也。”
一听太宗果然似梁旭所料的那般重视李治,李泰的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好在演技还算高明,表态起来倒也果决得很。
“若如此,泰儿又当置尔之诸子于何地哉?”
李治乃是太宗一手拉扯大的儿子,这都已是十七岁了,还舍不得其出宫别居,足可见宠溺之深,而今听得李泰愿在将来传位给李治,太宗自是为之老怀大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恐不太可能,毕竟李泰膝下已是数子,岂有传弟不传子之理。
“父皇明鉴,在孩儿心中,雉奴之重,远胜儿臣诸子,他日儿臣若得侥幸,自当先立雉奴为皇太弟,为防诸子与雉奴争,儿臣若去,必先绞灭诸子,以全兄弟之义,若违此誓,叫儿臣不得好死,父皇,儿臣之心可昭日月,您若是不信,叫儿臣如何自处啊,父皇。”
太宗这一问看似随意,可实际上么,却是真有心要让李治也当一回皇帝的,换而言之,于太宗来说,立李泰或是立李治其实都无甚分别,这么个意思是如此之明显,以李泰的小聪明,自不会听不出来,心头的冷意立马便更浓了几分,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但见其先是指天画地地赌咒了一回,接着又是投身到了太宗的怀里,“胖鸟依人”地撒娇了起来。
“朕信,朕信,吾儿向来言必行,行必果,朕又岂会不信哉,能得见泰儿与雉奴相亲若此,朕无憾矣,然,此事终归干系社稷之重,朕也须得问过诸般臣工们之意方好定夺,事未定前,吾儿万不可轻对人言,以免惹来物议,切记,切记。”
诸子中,太宗一向最宠的便是李泰与李治,实际上,太宗自己也分不清二者间到底谁更重上一些,之所以想立李泰,固然有着李泰颇具才华之故,可更多的则是因李泰为长,遵循的是长幼有序的原则罢了,正因为此,太宗潜意思里就有着让兄弟二人都登帝位之想头,再被李泰这么一撒娇,愣是没了平常时的睿智,竟真就被李泰的一番荒谬谎言给打动了。
“父皇圣明,您之教诲,儿臣自当牢记在心,断不敢有负父皇之重望。”
这一见总算是将太宗给糊弄了过去,李泰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紧着便满口子应承了下来。
“嗯,泰儿办事,朕自是信得过,事未定前,泰儿还须得谨慎行事,朕便不多留尔了,且先回罢。”
该交待的既已是交待过了,太宗倒是不曾多留李泰,无他,概因太宗其实很清楚众宰辅们对李泰不甚亲善,而今,既是打算立李泰,太宗自是须得想出个说服诸般宰辅们的稳妥办法,以确保自己的意图能得以贯彻下去,而这,就须得花些时间去绸缪了的。
“是,儿臣告退。”
李泰本还想着再多巴结一下太宗,可这一听太宗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自是不敢再多逗留,赶忙起了身,恭谨地行了个礼,就此退出了承庆殿,乘马车一路便往自家府上赶了去……
“子宏,子宏,哈哈……,父皇给孤准信了,哈哈……”
骄横之人往往心中都藏不得事,李泰便是如此,哪怕太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莫要轻泄了父子间的私议之事,可李泰转过头去,便忘了个一干二净,一回到府上,便兴冲冲地径直去了书房,也不管书房里还有着几名书童在,得意洋洋地便冲着尚来不及起身见礼的梁旭好生炫耀了一把。
“尔等尽皆退下!”
一听李泰这般说法,梁旭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急着刨根问底,而是冲着那几名随侍的书童一扬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喝令了一嗓子。
“诺!”
众书童们都知晓梁旭乃是魏王最信重之人,自是无人敢跟其对着干,哪怕心中都有着不小的好奇心思,却也不敢再在书房里稍有迁延,齐齐应了一声,便即鱼贯着退出了书房。
“殿下可否将面圣之经过说与下官闻知?”
将众书童们全都赶出了书房之后,梁旭这才恭谨地朝着李泰行了个礼,声线平和地发问了一句道。
“好叫子宏得知,今日父皇将本王唤进了宫中……”
李泰早就习惯了梁旭的谨慎风格,也没见怪他不请示便屏退书童们的做派,自得地笑了笑,便即将今日与太宗面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当然了,个中自是没忘了自我贴金上一番,却是没注意到梁旭越听,脸色便越沉,待得李泰说到自己将杀子为李治的继位铺平道路之际,梁旭的脸色已是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只是眼底深处却有着几丝不同寻常的讥讽之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