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锦再次开口，态度却已是坚决，和方才尚算委婉的口吻判若两人，“华主管可以不走，但是他要想继续留在中正，那就必须从底层开始做起。”

秦世锦眼眸凝敛着冰冷，对视的时候就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就算是华老，也不由得被他慑到。

华公子仗着父亲在此，硬着脖子说道，“锦总，我进公司一年了，从进来那天起就是主管，也为公司尽心尽力，这次出了状况，也不是我期望的。你现在让我从底层做起，是瞧不起我的能力了？”

秦世锦喊道，“陆秘书。”

“在。”陆展颜应声。

“华主管先前接手的项目清不清楚？”秦世锦目不斜视。

脑海里飞速闪过有关华公子的那些资料，陆展颜随即道，“华主管是在前年十二月进入公司，任职至今一年又三个月。第一次接手的项目，是与富蓝商贸的合作案，因错过签约时间，使得公司损失了百分之十的利润才得以保全。之后与天弘证劵合作，因华主管决策不当，那一期的投资血本无归……”

华公子的脸色渐渐潮红，就连华老也颜面无光。

终是无地自容，华公子听不下去喊停，“别再说了！”

秦世锦幽幽问道，“华老，您看怎么办？”

他将难题推给对方，纵然是华老，也难以强势撑下去，就怕到时候落人口舌。华老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夺定地放下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由锦总安排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华老心中不悦又不好表露，只是冷哼着起身。

华公子眼见大势已去，胸口簇着一团怒火，直往上蹿，他恨恨瞪向面前的两人气呼呼走了。

“回去禀告暮总，科栋项目现在由我接手。”秦世锦徐徐说道。

“是。”陆展颜不作停留，立刻而出。

一个折返，陆展颜又来到了总经办，“暮总，锦总让我转告您，科栋的项目现在由他接手。”

秦暮云微笑，“既然这样，那你负责去协助锦总吧。”

陆展颜也没有多想，只能接下了这个任务，“暮总，请别忘记，今天晚上还有应酬。下班的时候，请等我一起走。”

秦暮云颇为无奈，却对她更加钦佩，“陆秘书，锦总能找到像你这么负责的员工，真是个奇迹。”

陆展颜淡淡地一笑。

※※※

陆展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陀螺，不停地旋转旋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转动。

或许，只有当她离开中正的那一天，才能彻底摆脱这一切。

“锦总，暮总让我协助您有关科栋的项目。”

“马上召开团队会议。”

会议正在进行着，陆展颜却觉得手背很刺痛，那灼伤的痛感，让她很是难受。而且也没有再忍住，时不时地咳嗽起来。极短的时间还能克制，可是一旦是那样的长时间，就无法忍耐了。一场会议下来，足足有一个多小时。

于是，除了发言外，还可以不时地可以听见她的咳嗽声。

等到会议结束，有人关心说道，“陆秘书，你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感冒，喉咙不大舒服，不要紧的。”

“哎？你的手背怎么那么红？好像是烫伤了？”

“倒水的时候不小心。”

“那要注意哦，最好还是去药店买点药膏敷一敷吧，我知道有种药膏很有效的，不管是烫伤，还是跌伤擦伤，都好用……”

当天快要下班的时候，陆展颜进入他的办公室，将相关的文件递交。而后她就要离开，可他却喊住了她。

“站住。”

陆展颜果然定住，而后瞧向他。

秦世锦拉开了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支东西。陆展颜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支药膏。

这是一支清凉软膏。

陆展颜整个人怔住了，只觉得原本仅是隐隐疼痛的手背，忽然一下子灼伤起来，让她无法负荷。

“拿走。”他不冷不热地说，近乎是命令。

陆展颜只觉得酸涩起来，“不用了，谢谢锦总。”

哪怕是一支药膏，她也可以自己去买，不需要他买来给她。

“你手背的烫伤是在我的办公室引起的，你现在把这支药膏拿走！”秦世锦沉眸说道，那样的公事公办，眉宇紧皱。

这算什么？

两不相欠吗？

应该是吧。

陆展颜也不想和他有所相欠的，拿起了那支药膏转身就走，就连谢谢也不用说了。

反正这大概是工伤。

坐在自己的办公间里，拧开了药膏，擦拭伤口。

陆展颜闻着那薄荷味道，却突然想起了很久远过去的记忆。

确实是很老的牌子。

多年以前就有了。

直至现在，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了。

他的手指就曾经将绿色的膏状液体在她的肌肤上均匀抹开，她怕痒躲着他，他就蛮横地抓住她的手臂警告她别乱动。

那一次是因为骑自行车。

明明说好了，明明也答应了，他扶着后边绝对不会放手的，她这才放了心。

可是当她踩着踏板往前，一回头却发现他已经被抛在了后边，阳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了手。

她一下子慌张，连人带车一起跌倒在地，擦破了皮留了疤。

那个痕迹，如今也已经淡去了。

也没有了痛的感觉，却让她记忆犹新。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骗子。

—

“暮总，可以走了吗？”

“可以。”

秦暮云抬起头来，只见陆展颜已经换了衣服。换下了套装，一条简洁的白色及膝短裙，清新简单，恰到好处的大方自然。他扬起笑容，不由得称赞起她，“陆秘书，你穿裙子很好看。”

陆展颜一向都是灰暗的颜色，古板的套装，所以也不会觉得她有多好看。只是现在一瞧，一副银边细框的眼镜，十分知性，她化了淡淡的妆，肌肤白皙粉润，挽起的长发很是优雅，让人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她还真是厉害，竟然在公司里就配好了出席应酬的礼服了。

虽然不是多么华贵的裙子，但是却非常的美丽。

陆展颜也笑了，“希望不会给暮总丢脸。”

“怎么会丢脸。”秦暮云站起身来，两人双双进了电梯。

下楼的时候，却遇见了另一个人。

正是等在底楼的童安。

童安瞧见他们一起而出，有些困惑，笑着开口，“暮总，陆秘书。”

“童经理。”陆展颜轻声呼喊。

童安瞧着陆展颜的打扮，竟也是眼前一亮，“陆秘书，这是要和暮总去应酬？”

她不曾想到，平时古板的陆展颜，其实打扮起来，也是很吸引人的。

陆展颜应声道，“是的。”

“辛苦你了。”童安微笑一句，抬头望向了秦暮云。

秦暮云也正望着她，“你在等人？”

“恩，和锦约了。”

听见童安如此说道，陆展颜才发现，她也已经释然。或许，是习惯了，认定了这才是正常合理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秦暮云点头到道。

“好。”

两人随即走过童安身边，童安漠漠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电梯又下来了。

秦世锦信步踱出，径自走到她身边，却发现她在失神，他喊了一声，“童安。”

童安这才回过神来，瞧见是秦世锦，重新恢复了笑容，习惯地搂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离去。

“锦。”

“什么。”

“是不是人长大了，都会改变。”童安若有所思道。

“怎么这么说。”

“就比如你，明明最不喜欢吵闹了，却不得不去应酬。”童安笑着说道，眼眸微垂。

“还有谁。”秦世锦举一反三问道。

两人坐进了车中，童安才说道，“暮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也和陆秘书一起去出席那些应酬的场合了。”

秦世锦一怔，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一紧，“今天？”

“恩。”童安应声，而后迅速地扯开了话题，“快开车吧，别让两位老人家等。不过，估计爷爷现在正和秦爷爷在下棋……”

童安还说了些什么，秦世锦却听不下去了！

※※※

华公子后来去了研发部真的从底层重新做起。

先前的风波才算是得以结束。

秦暮云却也因此而在公司名声大噪，原来温润如他，也是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而科栋的项目，秦世锦亲力亲为，从华公子手中接了烂摊子，陪同众人连续熬了几晚。

连带着陆展颜也连续熬了两晚通宵。

以前也不是没有加班过，只是现在却是精神不济。

可能是因为前天还去应酬了，觥筹交错就喝多了，醒来后头疼。

庆幸的是手背上的烫伤，早已经没有痛感。

烦恼的是感冒，却依旧不见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走路的时候，陆展颜都感觉脚轻飘飘的，再瞧瞧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泛黄，毫无生气。

却还硬撑着没有倒下去，继续工作继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