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谈及东营蝗灾之事,我不由得驻足停了下来,见到此刻夸夸其谈的,却正是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他穿着一件假皮革的大衣,抱着一大茶杯正口沫四溅地说着话,旁边聚集了一群人,却听那人说道:“说到这东营蝗灾,正如那江淮吸血虫一般,几十年都不怎么瞧见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年却是频频生,不但粮食减产,而且还死了人,你想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旁边有一老头不屑地说道:“倘若真的死了人,报纸上不早就说了,还等你还这里掰扯?哼,真是扯淡!”
被人鄙视了,那胖子倒也不生气,左右瞧了一眼,看见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边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您说的是,倘若报纸上面登出来了,就由不到我来讲了,这事儿也巧了,正巧我认识几个海客——诸位可晓得什么是海客?那就是常年出海的人,这些人不为捕鱼,而是做的海上的买卖,见多识广,我这才知晓的——这事儿忒怪了,不合常规,方才低调处置,据说这次死的人还给赔了钱,至于多少,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眯着眼睛瞧着这胖子侃大山,心中有略微有些惊异,的确,有的时候,为了避免普通民众恐慌,所以在舆论宣传方面,有关部门的确有做过一些控制,然而这中年胖子看着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者跑码头的业务员,他竟然能够知道得这么深入,而且还连死了多少人都晓得——虽然并不准确——这着实让人有些怀疑。
我心中估量,却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听着,这时不停地有人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年老是闹蝗灾呢?
胖子似乎也就等着人问起此事,被人一问,立刻像被挠到了痒痒之处,矜持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所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天灾也是**,肯定是要有人来负责的对不?你看古时候,但凡出现点地震啊日食之类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诏呢,我说……”
听到他这一套话,我便皱起了眉头来。
我们的社会在剧烈变动,有人得意,有人失落,自然也有人变成了愤青,张口闭口就是天下纵论,便仿佛自己成了天下间落子应答的棋手一般,而现实中又得不到满足,说些牢骚话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还散播这样的谣言,是在有些讨厌了。
当然,讨厌归讨厌,我倒也不会将人给抓起来,一来这事儿也不归我管,二来这世道倘若连点牢骚话都不让讲,也实在是有些乏味。
这人的话没有什么深度,我也懒得听了,正要离开,却听那人滔滔不绝地说道:“说起来今年出的怪事还挺多,你们知道吧,湘湖今年大水,在岳阳那边,居然落了龙。龙,这个你们总晓得吧?龙是什么,那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呢,我听他们说,足有七八丈,二十多米,全身鳞甲,脑袋上面还有一根角,当时整个乡的人都跑过去看呢,只可惜后来给部队收走了——所以说,有的东西,你们根本不知道,还说报纸呢,哼!”
听到这话,我便下了一个决定,往回走,看到张励耘和赵中华两个人在过道吸烟,便把他们叫过来,让两人去将胖子给带到我们包厢里。
岳阳落龙的事件我知道,不过听说是军方和民顾委处理的,跟我们没有多大联系,毕竟能够插手这事儿的不止我们一家,讲究的是一个先到先得,不过胖子竟然还知道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东西可以问一问的。
张励耘和赵中华还以为我找他们要烟呢,接到命令,弄清楚人之后,便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
我回到包厢,刚刚跟同车厢的努尔和徐淡定讲明此事,那门就被敲响了,我应了一声,刚才在车厢里口沫飞溅的中年胖子就给张励耘和赵中华给架了进来,一脸惊惶地说道:“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咱能别这样么?”
我不知道张励耘两人是怎么跟他说的,弄得他这副模样,于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这位同志,刚才正好路过,听到阁下高谈阔论,一时间心生好奇,就想让人叫你过来问一问,你别害怕,我们可不是坏人。”
许是我笑得温和,而且张励耘和赵中华将门关上之后,却也将他的胳膊给放了下来,胖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从床头掏出一包中华来,递了一根给他,张励耘还贴心地给他点上,那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肺里的空气润了一下,这才放松了一点儿,指着手上这根说道:“咦?是真的,好烟啊,抽一口,人都要飘了起来。这位大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请人也不是这样的啊,我差点就要喊乘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