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回来,赵靖就将自己独身一个人关在琅琊阁的书房里谁也不见,天色渐黑了也不要任何人进去掌灯,直到越王赵麟儿从吴越口中听说了皇叔的怪异举动之后,这才披了件外衫,迈着小小的小短腿儿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外有王府专门的暗门子守卫着,一般情况下在没王爷的命令时是谁也不会放进去的;可是如果来者是越王,那就另当别论了。
几乎紧闭了大半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小的手臂带着隐隐的力量轻轻地扶在门框上,在房门打开一个小缝隙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小脑袋已经先一步凑进去,晶亮的眸子在对上那坐在书桌后,隐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的人影时,灿然一笑。
赵靖知道,这种时候全府上下只有一个人能够靠近他,当他看清楚那小小的人影对着他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时,心底深处稍稍的揪痛了一下,接着,摆摆手:“麟儿,过来。”
没有赵靖的命令,赵麟儿固然敢闯进书房,但他也不敢靠近上前;此刻,听见自己这辈子最依赖的人对他的召唤,哪里还有一点的怯怕,忙迈开了双腿,像一团带风的小火球,扑扑腾腾的就滚到了赵靖的怀中。
赵靖对赵麟儿的宠爱几乎要人无法相信他们只是一对叔侄,怕是连普通人家的父子都很难有他们之间的那股默契。
“皇叔?”赵麟儿安静乖巧的坐在赵靖的腿上,小小的手臂用力的攀附在赵靖的勃颈上,大呼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因为光线昏暗而模糊了五官的亲人:“你不开心吗?”
赵靖知道这个孩子是敏感的,好看的眉眼暖暖的带着笑意,“有些事,皇叔有些想不明白。”
赵麟儿何其聪明,当下就反应过来:“是因为麟儿的事吗?”
赵靖诧异的一扬眉,并不做回答,而是盯着怀中这只有五岁上下的孩子。
赵麟儿苦笑了一下:“麟儿听说,皇叔今天进宫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浅浅的带着一股落寞:“皇叔应该是为了麟儿进的宫,因为吴越告诉麟儿,皇叔想要回封地,想要带麟儿走,对不对?”
赵靖眼瞳一缩,肯定的看着怀中这并不是很大但又极为聪明敏感的孩子:“皇叔是不会丢下你的。”
“麟儿知道,麟儿知道全天底下只有皇叔是真心对麟儿好;萧家、祖母、甚至连皇上,他们都比不上皇叔;麟儿清楚自己的身份,萧家和祖母想要利用我,至于皇上……”小小嫩嫩的声音变的更小了:“皇上或许会为了澈儿,杀了麟儿也不一定。”
赵靖抱着赵麟儿的手臂猛地一收紧:“傻孩子,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赵麟儿仰起头,肯定的看着赵靖:“皇叔不用帮着他们隐瞒,我早就清楚一切;当初娴贵妃将我圈在初荷宫里,甚至不惜拿毒花来残害我,就是想要利用我,贵妃娘娘可是我的表姑啊,连她都想害了我;祖母从头到尾都没有将我看成是她最爱的孙子,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一块鲜嫩多汁的肥肉,只看见我的价值,看不见我受的伤害;至于皇上他,很多人都说我父王的死是皇上造成的,其实我并不讨厌他,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真的;可是,我是父王唯一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澈儿身边最大的隐患。”
“萧家想要利用我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皇上为了自保,为了澈儿,只会将我看如芒刺在背;皇叔,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不用瞒着麟儿。”
说完这些,赵麟儿就乖乖的趴在赵靖的胸口,小小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赵靖胸口的衣襟,就像是快要被溺毙的孩童,挣扎着,害怕着:“皇叔想要带走麟儿,想要保护麟儿;但是祖母不愿意,她一定会阻扰的。”
赵靖看着怀中这聪明到早已经看清楚一切的孩子,果然是皇家出生的身份,这股敏感度和聪明劲儿,真不是一般的孩子就能拥有的。
只是,这个孩子越是聪明,他越是心疼;他最是清楚身为皇亲贵胄的无奈和困苦,小的时候他虽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但是纵然他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是大周的皇长子,也有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压在他的身上;更何况现在赵麟儿的身份是这般特殊,怕是这个孩子身上的压力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还要重。
赵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赵麟儿,心疼的将下巴搁在他小小的脑袋上,很久之后,才声音温柔的说道:“有皇叔在的一天,就不会让麟儿受苦;不管是萧家,还是皇上那边,皇叔都不会让他们委屈了你。”
赵麟儿小小的身板微微的颤了颤,晶亮的眼睛里腾起了氤氲的雾气,明明马上就要一瘪嘴哭出来的架势,但是,小小的小家伙却又极为坚强,在狠狠地一吸鼻腔之后,硬是将快要坠落的泪水咽下去,反倒是将自己小小的身板更加努力的塞到赵靖的怀中。
依然是没有掌灯的书房中,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渐渐地,已是万家灯火、家团人圆。
可只有这间不大的书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像是给予彼此支撑和体温一样,相互依靠着、紧紧地抱着对方。
赵煜这两天都快要被一个人给折磨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决定听从陈叶青的话将司马婉悄悄地处理掉的时候;赵烈不知从何人口中得知了他这里居然有一个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这小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他的煜王府,偷偷地见到了司马婉,见到也就罢了,这混球居然还瞧上了司马婉,成天嚷嚷着要他将司马婉赏给他。
身为哥哥,他愿意将自己弟弟喜爱的女人送给他;可是,如果这个女人是司马婉,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爷!爷!不好了,烈王殿下又来了!”
瞧着门房像是瞅见鬼似的冲进花厅,赵煜痛苦的哀嚎一声,抱着发胀的脑仁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廊柱上算了。
“你没告诉他,爷今天不在府邸?”赵煜拧着眉心冲着房门喊话。
门房也是满面苦楚,“爷,奴才这两天对着烈王殿下说的谎话可比这辈子都说的多呀,但烈王您别看他年纪小,可跟猴精似的,别说是让他相信奴才说的话,他就差抄起门板敲死奴才了;爷,您还是快躲躲吧,眼看着烈王就要进来了。”
躲?这明明是他的家,他往哪里躲?要躲也是他那个不争气每天都爱往女人堆里钻的兄弟躲。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赵煜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与其每天看见小烈王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还不如变成一只吃了猛药的野老鼠跟找上门来的叫春猫干一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