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慢慢地不再飘落。瞙苤璨午
庆州城东南方向,居住着的人家,非富即贵。
段家在大齐原是世家大族,三国归一后,随大流,段氏一族亦迁到庆州居住。
族中有些担心迁徙会影响到他们世家大族名望之辈,待在这新的都城落脚后,发觉他们段氏一族的名望,并未因新族长这一举动,有受到影响,逐心下大安,无人再在背地里嚼舌。
这段氏一族的族长,十多年前,一|夜间,就被当时在任的族长,也是当时段家家主失踪近乎一年多的嫡子,以雷霆手段,取而代之。
那夜,段家主宅,发生了好多事。
&nbg上,而家主自个,亦是中风卧榻不起。
如此一来,新任家主,自然由家主嫡出子嗣继任。
段氏家主因中风卧榻不起,族长一职,自是也无法再担任,经过族中各长老连续几天的商议,最终决定由新任家主,兼任族长之职。
段启晟,就是十多年前段家家主失踪一年多的嫡长子。
为了报庶弟对他接连两次的暗杀之仇,更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他在回到府中的第一时间,亲手杀了他的庶弟,从而气得他老父中风卧榻。
对此,他没后悔过。
<b爱妾室,明面上看似对他的母亲和嫡出的他很好,暗里却筹谋着将家主之位传给妾室生的庶子。
要不然,在他失踪一年多时间里,为何不见他派人四处寻找他。
生他,养他的父亲,怕是也巴不得他出意外,死在外面的吧?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后来,经过他暗中探查,也落实了这一可悲,可叹的事实。
“巧秀,你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要不,你与阳儿随我搬回大宅去住吧!”段启晟放下手中杯盏,抬眼看向他的平妻巧秀温声说了句,“不了,这些年我们母子住在这宅子里已经习惯。不过,妾还是谢谢老爷对我们母子的挂怀!”巧秀起身,朝段启晟福身一礼,表明了她的态度。
回大宅?她回大宅做什么去?
是看他和另一个女人,还有他们的子女每日尽欢颜么?当年闲王殿下与青岚帝一起帮她们母子找到他,找到在山中强要了她的他,她不知自己见到他时的心情如何,父亲看他人品尚好,且是因为不得已的缘由,才会侵犯于她,便应下他的求娶,让她带着小虎子嫁进段府,做他的平妻。
是的,是平妻。
因为她出身乡野,没有资格做他的嫡妻。
于她来说,她不怨他,也没资格怨怪他。是段氏一族所有的长老,用门当户对,用他们的xing命,迫他只能娶她做平妻。
想到小虎子不能没有爹,更不想父亲再为她和小虎子担心。
她点头答应了婚事。
新婚三日后,传来父亲上山砍柴,不慎摔到谷底的噩耗。
都是她不好,嫁入深宅大院中,没有照顾好年迈的父亲,才会让他死于非命。
父亲丧事办完,她提出和小虎子搬到大宅外去住。
看她态度坚决,他点头同意。
他是个好男人,从与他相处的短短几天中,她看得出来。
但她心里早已住进一个人,住进了那个温文儒雅,高高在上的男子。
不想他看出她的心事,更不想过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的日子,终了,她如愿以偿,和小虎子搬入距离大宅不远,且是他亲自买下的这处幽静的宅院中。
春来春来,转眼数年过去,他和嫡妻育有一儿一女,却没忘每月近乎一半的时间,到这处宅院中来看望他们母子。
或许是她内心太过于寂寞,亦或是被她记在心里的那个人,距离她真的太过遥远,渐渐地,她对他有了依赖。每当看到他出现,她的心情会变得很好,可一想起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的心就会微微的抽痛。
男子三妻四妾,本属正常。
再说,多年过去,他身边仅有她和他的嫡妻两个女|人。
他是有洁癖的,这个属于他的秘密,是他一次与她闲聊时,无意中告诉她的。作为女人,作为像她这般粗俗的乡野女子,能遇到他这般好的男子,应该是满心欢喜的。她却没有,得了他的温暖,得了他的给予,她便想要的更多。
若果跟他回大宅居住,无形中,她会对他生怨。这不是她要的,所以,她还是住在这外宅中好了,如此一来,最起码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只属于她,不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巧秀,你这又是何苦呢?”说着,段启晟嘴角牵起一抹苦笑,“锦瑟她,她xing情温和,不会难为你的。”巧秀在椅上坐下,柔和一笑,道:“我知道姐姐人很好,可我在这里住惯了,真的不想搬回大宅中居住。”
“爹,你的好意,娘和我就领了,既然娘不愿意搬回大宅去住,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说话的是段启晟和巧秀的儿子,也是当年的小虎子。现在的他年岁已近弱冠,身量颀长,样貌丰神俊朗,与段启晟长得极为相像。
段启晟从椅上起身,道:“好,我不提这事了……”说着,他话语微顿片刻,方才接着道:“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就先回大宅那边了。”转身离开时,他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劝说巧秀与他回大宅居住。是他不好,先是为了xing命,在当年冒犯了她,进而要娶她做妻,给她和小虎子一个名分时,又被族中那几个老长老以xing命相逼,不许他娶她为嫡妻,只能让她以平妻的身份进门。
平妻,说好听些是妻,实则与妾没什么两样。
有洁癖的她,在知晓有他们母子后,就没打算再娶别的女|人进门。
走出饭厅,踏着地上的积雪,段启晟走到院中,抬眼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绪回到了好多年前……
做了家主,紧跟着族长一职也落到肩上,段启晟几天来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房歇息。
春日某夜,“谁……”段启晟刚躺到榻上没多久,听到屋里有细微的声响,不待他坐起身说第二句话,人已经被点穴,周身动也不动,随之便被一蒙面黑衣人扛在肩上自打开的窗户跃出。
“你是段氏家主?”当他身体恢复自由,要出手时,耳边响起一男子清冷却不失温和的声音,抬头仔细打量身处环境,原来黑衣人带他到了闲王府中,而眼前站着的俊逸男子,正是闲王本人。
“回闲王殿下,在下是段氏家主。”
稳住心神,他揖手恭谨回道。
闲王为何要找他?段氏虽是世家大族,但在他父辈中,就已没人入朝为官,而他们这些小辈中,也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吃着朝廷俸禄,但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却都不是很高。他自己嘛,想要考取功名,奈何手中事务太多,一直就耽搁了下来,段启晟甚是不解闲王着暗卫夜间将他擒来,所谓何事?
“两年多前,你可有在黄山出现过?”闲王单刀直入,直说他找段启晟来的目的,“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黄山?
两年多前,他有出现在黄山么?
段启晟蹙眉想着。
闲王抬眼将他仔仔细细地端量了片刻,淡淡道:“本王能着人带你深夜过来,定是确认你曾在黄山出现过。”他的目光倏地落在段启晟垂在身侧的左手上。
是他,当年侵犯木姑娘的男子是眼前这位段氏家主没错。
长时间没有听到段启晟的回答,闲王语声低沉,道:“你曾在那里强过一个女子,可还记得?”经他这么一提醒,段启晟脑中顿时涌出对往事的记忆,“在下,在下确实有冒犯过一乡野女子。可是当时在下实属无奈,才会那般做。”说着,段启晟跪在地上,“当年的事,在下知错……”闲王是要治他的罪么?本打算近期忙完手中的事务,他就着人去黄山附近的村庄打探那女子的下落,好对其负责。
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身中“醉心”,出于无奈,他才会做出那遭人唾骂之事。
闲王见其认错态度诚恳,并解释了当初那么做的原因,转身到椅上坐下,道:“那位被你侵犯的姑娘姓木,已为你生下一孩儿,孩子现在已过周岁,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母子俩?”孩子,他有孩子了?段启晟头抬起,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当日,我正好在黄山游览,远远看见一男子自山洞中走出,进而匆匆离去……”闲王将他那日所见,以及后来发生在木老爹一家人身上的事,与段启晟叙说了遍。
“在下知错,还请王爷治罪!”
听了闲王说的一番话,段启晟脸上溢满愧疚,再次向闲王垂首认罪道。
“你起来说话。”闲王抬手,着段启晟起身。
治罪?如今木姑娘孩子都生了,治眼前这男子的罪,又有何用?闲王食指轻叩桌面,垂眸思索片刻,道:“木姑娘一家住在黄山脚下的木家村中,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能做家主,想来此人品xing,能力各方面,应该都还不错,路他已经给指明,就看这段氏家主下一步,要如何做了。
“谢闲王殿下不罪之恩。”段启晟起身,揖手道:“明日,在下明日就亲自去木家村一趟,与那木老爹谈婚嫁之事。“闲王道:“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过,我事先把话给你放到这,不要让我听到有关你对木姑娘母子不好的传闻。”
段启晟揖手,神色恭谨道:“在下不敢!”
“嗯,你走吧!”闲王轻摆手,着段启晟离去。
翌日一早,段启晟骑快马,赶至木家村。
经过询问村里的人,得知到了木老爹家居住的位置,牵着马,怀着愧疚之心,他朝木老爹家所在的方向走近。
他强要了人家女子,而那女子竟,竟为他还生下个孩儿,段启晟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桢洁对女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这个他是知道的。
失了桢洁,未婚嫁就身怀有孕,在哪里都会受到人们唾弃的。
她是怎么ting过来的?
木老爹家门口,栽种着数颗桃花树,每棵树长得有碗口那般粗,朵朵纷嫩的桃花,开得正艳,清凉的山风吹过,花瓣漫天飘落,阵阵香气,四处弥漫而开。巧秀站在花树下,看着小虎子蹲在地上捡花瓣玩,她清秀的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很是温和。
“娘,漂亮,漂亮……”小虎子捧起一捧花瓣,胖乎乎的小身子 从地上站起,仰起小脑袋,让巧秀看,“嗯。”巧秀蹲下身,目光柔和,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忽然,小虎子手中的花瓣抖落一地,指着巧秀背后,乐呵呵地道:“娘,爹爹,爹爹……”巧秀身形一阵轻颤,于小虎子说的话似有不信,待她听到有马蹄声远远地传来,立时双眼泛红,是他来找她了么?他不是离开冀州,去轩辕了吗?
他找到她又能怎样?
他是王爷,她仅是个乡野女子,而且还是个生了孩子的妇|人,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有着云泥之别,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且,而且他心里已有爱人,那个空灵,娇俏,天真可爱的郡主,是他喜欢的女子,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于她,他仅是心生同情罢了!
难道他找到了小虎子的亲爹,是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么?”
缓缓转过身,巧秀失望了,来人不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段启晟牵着马,五十米开外看到一女子和一小孩在桃花树下玩耍,立时感知到那就是他要找的木姑娘母子。
因为木老爹的家,就在那数棵桃花树后。
爹爹,小孩子好像看到他了,小手中的花瓣抖落,张开嘴,唤他爹爹。
女子缓缓转过身,朝他望了过来。
段启晟觉得他的心砰砰砰地狂跳了数下。
她身着一袭浅绿色的裙子,面料看上去不是很好,但穿在她身上,却再好看不过。她望着他走来的方向,眉间盈盈隐着一抹忧愁。
刚刚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间,他看到她眼里有丝丝欢喜的,为何突然间被忧愁所取代?
细细看之,她似乎有着好多不为人道的惆怅,要用远望来解去心中种种繁杂的思绪。
浅绿色的裙子,衬得她满心思绪,就像是一朵欲要脱离枝头的花儿,让段启晟为之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来。
她好娇弱,却又不失坚韧,否则,她不会不知孩子生父是哪个,便义无反顾地生下了孩子。
且那孩子的父亲,还是强行侵犯她的人。
段启晟心里的愧疚愈来愈浓烈。
她等会会答应嫁给他么?
会原谅他当年对她做下的错事么?
带着自责,带着愧疚,带着怜惜,段启晟牵着马走到了巧秀近前。
“……你,你……”他张开嘴,很长时间发不出声音,“爹爹,你是小虎子的爹爹么?”小虎子仰起头,伸出小手拽了拽段启晟的锦袍。
巧秀弯腰抱起小虎子,道:“乖,爹爹出门办事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呢!”说着,她抱着小虎子,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家里,“木……姑娘,对,对不起……”扔下马缰,段启晟提步去追巧秀。
他真的是小虎子的爹!
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他为何要,为何要侵犯她?从而让她有了小虎子,遭受村里人的唾骂……
巧秀心里没有恨,她仅是有太多太多的不解,还有太多太多的心酸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