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虎却没回答她,相反看着面前这名一身白衣的男子,“拙荆受公子照顾,在下表示感谢。”
涟漪一愣,随后便顺便明白了大虎的意思。
李玉堂看着这强壮的男子搂着苏涟漪,心中猛然涌现愤怒,但对方却称呼涟漪为“拙荆”,这身份然又让它无可奈何,袖子下,一双手捏得甚紧,胸膛中憋闷。“不客气。”说着,便转身上了马车。
“墨浓,回去吧。”
墨浓摆好了车凳,牵着马车挑了个头,便上了马车,赶车离开。
直到马车声逐渐消失,大虎这才放开了怀中的苏涟漪。
大虎胸口也是憋闷难当,苏涟漪不是和李玉堂是仇敌吗?苏涟漪不是坐老马头的车去的群菁会吗?她怎么会做李玉堂的马车?看那李玉堂眼中不舍,两人在群菁会发生了什么?刚刚马车停了好一会涟漪才下来,在马车上又发生了什么!?
李玉堂,大虎是知道的,还记得很久前在岳望县,本来平静的街市一下子热闹非但,女子们激动地纷纷向一个店铺跑,原因便是这李家二公子巡店。
女子们不顾矜持地追随,可见其风度。那一次他只是遥遥看了李玉堂一面,如今离近了看了,心中也是震撼,其面容俊美、气度不凡,难怪那些女子为之疯狂。
苏涟漪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微微一缩脖,“大虎晚上好,不对,是晚安,大虎明天见。”说着,便向屋内跑。
但她人还没跑开,胳膊就被人抓住,“涟漪,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涟漪见跑不了,无奈,“我的车在半路坏掉了,还急着回来,就搭他的车回来了,李公子的车夫留下帮马大叔修车了,恩,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我是问,你和他,不是……”大虎心中烦躁。
涟漪尴尬了下,“是这样,我和他谈开了,从前之事一笔勾销,以后大家当朋友,毕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你和他,难道……难道……”不善言辞的大虎,更是不知要如何说,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怕,深深的怕!叶词来,他是不怕的,虽叶词比这李玉堂还要俊美,但他知晓,涟漪不会喜欢那嬉皮笑脸的叶词。
但李玉堂却不是,从前涟漪便一直喜欢李玉堂,如今有了机会,难保不动心。
涟漪知道大虎喜欢自己,之前说过一次,此时也明白了大虎担心什么。
微微一笑,“我和他没什么特别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将自己胳膊从大虎的铁钳中抽了出来,就当想转身离开时,胳膊又被大虎拽了住。
大虎拿捏着分寸,既不让她疼,又不让她挣脱,就这么拽着苏涟漪入了房子,关了门,两人在卧室前的厅室中。
别看大虎此时还淡定冰冷,其实心急如焚,他真怕今天苏涟漪还乐呵呵地出去,明天回来时便带着淡笑告诉他,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本来一个叶词已将他逼到疯狂,如今又来了李玉堂。
不行!今日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容她逃避,一定要说清楚。将涟漪拉倒椅子上让其坐下,而后为她沏上茶水,让她清醒下脑子。压抑着恨不得火山爆发的心情,大虎在她面前坐下。
“苏涟漪,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的事吗?我们二人已成婚,而我也喜欢你,只要你也……喜欢我,我们便……便……便……”便就这样假戏成真,成真夫妻。大面那些话,大虎怎么也是说不出来。
“恩,记得。”涟漪道。
大虎被她的冷静吓了一跳,忐忑的心情也平稳了许多,“那,你喜欢我吗?”很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算是真难倒了苏涟漪,看着坐在面前的大虎,说一点不喜欢是假的,说喜欢却也没到那个程度,朦朦胧胧,有些好感,却又离不开。“还好。”
只能给这样一个回答。
大虎无奈,“还好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苏涟漪毕竟是个成年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是懂的,说不憧憬爱情和婚姻是假的,她也不是石女!只不过比别的女人多了一点冷静罢了。当然,也许不是多了一点,而是多了很多点冷静。
“就是还好。”低下头,有些惭愧的回答。
大虎一下子冲了过来,两只手撑在她椅子两个扶手上,“别回避我好吗?”一双浓眉紧锁,很急切,很心痛。
涟漪抬头,看着他那认真的面容和真挚得眼神,也是有一丝动容,“没回避,就是……”说到这,垂下了眼,“互相猜忌的游戏不好玩,我是知晓的,也不会故意回避用着模棱两可来折磨你,但有个问题,我不敢轻易问。”
“什么问题,你问就是了,你问了我一定会回答。”话刚出口,大虎惊了一下,若是她问他的任务,他可如何回答?
苏涟漪自然不会问他的任务。
涟漪垂着眼想了一下,上一次她没问,不是因为怕听到否定的回答,是觉得她对他的感情还没到谈婚论嫁面对这惊世骇俗问题之时。但今天同样得问题她已问过叶词了,就顺便也问大虎吧。
若是否定也罢,早一些谈来了死心,若是再见面尴尬,她便搬到县城去,毕竟如今不同往日,已有了个正当借口。
但如果大虎同意了呢……
涟漪怦然心动,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考虑过,如果他同意了,那她……
想着,她抬起头,不回避,直视他的双眼。“大虎,我要求的爱情、家庭很简单,便是一夫一妻,两个人眼中只能容下彼此,不能有平妻、妾室和通房,甚至不能去逛青楼,我的男人,无论身心都要对我保持绝对的专一,这个,你能做到吗?”
这个问题,放到现代,是很正常的要求,甚至是情侣、夫妻间最基本的要求,但在古代,确实破天荒的、反伦常的,除了这贫苦的乡下,整个鸾国或者说整个天下都没有一夫一妻的。
一夫一妻,别说男子不去要求,就是女子也不敢去要求。一国公主地位尊贵吗?涟漪听人说,即便是鸾国公主也要忍受妾室。
所以,苏涟漪认为,大虎多半是拒绝的,会惊讶、会疑惑、会犹豫,但……
“我能做到。”他立刻回答,斩钉截铁。
这回,惊讶、疑惑、犹豫之人换成了苏涟漪。
本来压抑封闭的心门如同破除了封印一般,纷纷打开。涟漪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冷静,睁大了眼,惊讶地盯着此时俯身、居高临下注视她的大虎,一时间无法相信。
“你……你能做到?”涟漪的声音满是惊讶。
“能,下一个问题。”大虎问。
惊讶中得涟漪失笑,“没问题了,就这个。”
大虎僵硬的嘴角扯了一下,“就这一个?”
“恩,最关键的问题,就这一个。”涟漪答,心中是无以伦比的……雀跃!
她早已做好了孤老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了。
大虎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是这个问题呢,还好。”他还以为问他任务呢,只要不是任务的问题,其他都不是问题。
涟漪看着面前如释重负的大虎,哭笑不得,“我说,大虎,你难道不再好好考虑一下?这鸾国可都是一夫多妻,若是你只娶一人,会被周围人嗤笑的,搞不好会怀疑你有隐疾。”大虎年纪还小,作为“姐姐”,她有义务告知他后果。
大虎点了点头,“我不在乎外人眼光。”若是在意,以他的尊容,早就自刎一万次了。
“呃……”涟漪噎住,想了一下,“大虎,你还小,也许还不知温柔乡的美妙,以后要面对的美女众多,你可要想好。”继续人道主义劝解。
大虎却摇了摇头,“军中军妓众多,除了军妓,还有众多野妓,花魁什么自是不说,其姿色即便是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我从未动过心,军中老将军也多,将门闺秀能文能武,若是我想……呃……也是可以,但我也未动心分毫。”说这些,不是彰显自己多抢手,而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涟漪又是惊讶,这几个月的相处,她相信大虎不是说谎的人。
这样的男子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是难得。
“那你……”涟漪有些尴尬,“一次都没找过?”好吧,这个纯属好奇。
大虎赶忙点头,“对,一次都没找过。”
“我不信。”涟漪道。
大虎这回真急了,“真的,我敢对天发誓!你可以随便检查。”蒙了天大得冤屈。
涟漪噗嗤一笑,“好,我相信你。”看大虎急的样子,真是可爱。
“那……那……我们是不是就……”大虎欣喜若狂,见自己如何了苏涟漪的要求,而她又轻快地笑了,是不是两人就算是真夫妻了!?
只要是想到,苏涟漪是他真正的妻子,而非挂名,他的心胸顿时便被满足感所充斥。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在前世的年龄再减少十岁,想必接下来的画面是两人拥抱或者激吻吧,可以,她早过了那个冲动的年龄了。
“又怎么了?”听见了苏涟漪的叹气,大虎的一颗心,又重新吊了气,欲哭无泪。
涟漪看着大虎此时的模样,脸上疙瘩已经平整许多,此时他不像个妖魔鬼怪,倒像是一个长满了青春痘的热血少年。他的脸是红的,眉是皱的,双眼满是急切,急切的模样,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人看一般。
“大虎,我知道你的心意,其实我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可以依靠,但,你不懂,两个人的婚姻并非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涟漪道。
这一点,大虎还真不懂,“涟漪,你这是什么意思?”
涟漪叹气,“你愿娶我自己,但你家人是否同意?你的爹呢?你的娘呢?若是他们不同意,你怎么办?你们古人……不是,你们男人最在乎的便是孝,若是你父母坚持你纳妾或者干脆不让我为正妻,你又如何办?”
苏涟漪的问题如同一记大锤狠狠砸向大虎,他想到自己家中的情况,也是犹豫。
涟漪看到了他的犹豫,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说吧。”其实她也并非是要改日说,而是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便算是截住,叉开了话题,也少了尴尬。
但大虎却猛地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涟漪,我不愿骗你,但若是我只娶一妻,我父母定然不会同意。”
涟漪的心有些难受,有些恼怒,努力挣脱,“既然你明知父母不同意,为何还强求?你以为可以用一些所谓的道理说服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不要以为人人都做的便是对的!他们都是错的!”例如这男尊女卑、例如这一夫多妻、例如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涟漪,我……我没想说服你。”大虎急了,本就不善言谈,如今因为着急激动,更是结结巴巴。
苏涟漪真生气了,白日里是叶词,晚上是大虎,难道她一个现代女性要跑到古代和一群女人抢丈夫?做梦!她宁可单身孤老!
涟漪狠狠瞪了大虎一眼,“你最好别试图说服,叶词的口才好吗?他今日也被我痛骂,所以大虎,你想好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搬出什么祖宗道德什么外人白眼什么传统规矩,那我苏涟漪今天不骂你个狗血淋头,我就跟了你的姓!”
苏涟漪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白天叶词说的比大虎要多,她都没觉得生气,为什么此时却……难道,是因为她对大虎的感情要深上很多?
叶词无论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因为她心中根本没叶词,但大虎却不同,日日夜夜相处,一次次帮助她于危难,她感激他、倾慕他,但如今连最后一点幻想也要破灭。
“涟漪,你放心,无论我父母多么反对,我也只娶你一妻,心中只有你一人,眼里也只有你一人。”大虎急急道,声音也很大,恨不得喊了出来。
涟漪停了挣扎,“那你的孝道呢?”
大虎摇头,“那是愚孝,不可取。”
涟漪的心,一下子撞进了什么东西,双眼是难以置信,“若是你父母坚持,你怎么办?”
大虎微微一笑,“那便带着你回来,男耕女织,我会种田了,可以养活你。”
涟漪愣住了,愣了好久,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
感动吗?激动吗?欣喜吗?狂喜吗?庆幸吗?什么都没有,当各种激动的心情碰撞,最后竟恢复了一片平静。
大虎见涟漪终于冷静了下来,也长舒了一口气,冰冷坚硬得面庞柔和许多,一双深邃大眼微微弯了,好似一抹迷人得月牙,“用我发毒誓吗?”
“呃……不用,我相信你。”涟漪幽幽道。
大虎惊喜,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狠狠搂住,激动得难以呼吸,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同意了!?以后她就是他的妻了!?以后苏涟漪只属于他了!?
涟漪被他搂得有些疼,可见大虎此时激动的心情。
除了背她下山,这是大虎第三次拥抱她。
第一次是王二癞和刘氏的阴谋,雇了流氓企图侵犯她,当脱离险境后,她无助、惧怕,她让大虎拥抱她,只为了那安全感;而第二次就是刚刚,她掉下马车,大虎将她接住、拥住。
但那两次,全然没有这一次拥抱这样让她羞涩激动,伏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她面红心跳。
大虎拥着她,继续道,“其实我喜欢这里,单纯、干净,就这么过一生也好,不喜欢尔虞我诈,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权利纷争。”
伏在他怀中,涟漪惊讶,没想到他的想法与自己这般契合,这些,不正是她所厌恶的吗?
“那你父母怎么办?”涟漪小心翼翼地问。
大虎呵呵笑,“没关系,我父亲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不差我一个,何况我从小就不喜出风头,我能在军营中安静地生活,全靠我的大哥,我大哥是我最崇拜的英雄,是全家的骄傲,更是整个鸾国的骄傲。”
涟漪的幸福激动,被大虎这一句话冲淡,最近经商,苏涟漪养成了习惯,总是在对方看似随意的话中找关键点,就例如说大虎刚刚的话。
她轻轻推了推大虎,大虎放开了她,低头看着眉清目秀的苏涟漪,想到她是他的妻,忍不住笑,如同得了胜利的大男孩。
相对的,涟漪有些冷静,“你哥哥是鸾国的骄傲?是位高权贵吗?”她的心疯狂的跳,从前知晓大虎在军营中长大,却以为是名普通的军官,家中即便是有一些势力,也只是地方官员,她只想平平淡淡一生,不想被卷入什么家族风波。
一个商贾的李家都那么勾心斗角,何况是宦官人家,她,不得不谨慎。
大虎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哪知道苏涟漪此时想的事,狠狠一点头,“是,我哥便是鸾国战无不胜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涟漪的眉皱了一皱,云飞扬?她隐约听过,因一直忙着商事,对着国家的政事却没过多了解。“那你爹是?”
大虎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回答,却成为了苏涟漪之后的深深忌讳,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父,便是当朝一品武将,人称赤虬大元帅的云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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