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琚岚等人虽然借住在万家,但万权甲自从昨日开始准备流水席的事情后,根本无法跟苏琚岚作进一步沟通,也无从了解她到底有何想法。举办这场流水宴席,他是替苏琚岚举办的,至于目的何在,其实他也揣测不清楚。
所以如今苏琚岚在前院,公孙锦币在后院,给他走了这么一招,万权甲隐隐猜到苏琚岚是何用意。他离座跪下,恭敬道:“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铭记在心。”
秦良明倒是盯着那份被还原的地图。
公孙锦币眼疾手快地收起来,笑嘻嘻说道:“秦家主,您尽管放心,这地图就我跟苏琚岚看过,别人还没瞧见过!”
秦良明瞅见眼神微异的万权甲,高深莫测的冷笑道:“莫非就连万家主都没见过?”
万权甲沉默了会儿。这让秦良明顿时了解,难道苏琚岚并非跟万权甲合作?
羊皮地图在公孙锦币手中缓缓一分为二,一半约占七成,一半占三成。公孙锦币恋恋不舍地将七成的地图归还秦良明,剩下的三成地图送与万权甲,“苏琚岚的意思是前事既往不咎,从今开始,你们要分配得当,合作无间就好。”
“郡主想要我跟万家合作?”秦良明皱眉,寒声冷道:“那就不该把我们秦家出生入死才发现的矿场点,平白无故地送给万家三成?”
万权甲也没想到苏琚岚会直截了当的将秦家三成的矿场点分给他?
“如果两国知道你们秦家企图谋杀郡主王爷等人,诛灭九族后,就算你秦家持着这完整的地图又有何用?”公孙锦币撇嘴说道,然后扭头瞥向万权甲,“万家主,这么分,你可满意?”
意外获得三分地图的万权甲瞅着面色阴寒的秦良明,笑了笑:“在下是满意至极,只是秦当家向来心中必有怨恨,不愿如此拱手让出吧?”
秦良明冷冷笑道:“我可以拿这三分地图抵消我昨日对郡主的所作所为,但要我秦家跟万家合作,除非他万家以后杜绝偷袭抢夺我秦家的矿点,否则免谈。”
“万家得了优惠,秦家当然也得安慰——”公孙锦币连忙点头,“万家得了三成矿物点,自然也得做出相应的退让。所以万当家,你得承诺除了你手中握有的三成矿物点之外,不能再觊觎秦家任何资源!”
万权甲犀利的眼陡然睁大。
秦良明也刚刚的冷漠瞬间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由此换到两家的泾渭分明,这倒也是件不幸中的大幸!
万权甲看着手中的三成地图,心中斟酌难定。这手里握着的三成矿物点足足比他多年来明抢暗夺秦家的要多得多,这笔买卖至少在数十年内还是划算的,可是数十年后呢?
公孙锦币暗地示意了螣蛇,螣蛇会意地张口嘶吼一声,让万权甲恫吓的颤了下,当即点头道:“好,我代表万家答应了!”
秦良明闻言,登时抱拳说道:“那我秦家也答应了!”
公孙锦币满意的点头,“那我意思带到,两位可以回前院了。”
万权甲跟秦良明便客气地颔首离开。人一走,公孙锦币缓缓松了口气,幸好有苏琚岚此前想好所有措词,他才能如此轻易说服两只老狐狸。
前席里。两人缓缓归来,并肩而行,在众人眼底看来非常交好,浑然没有以前传闻的不好。向来多了心眼的秦少柏看着父亲与万权甲走来的态度,隐隐皱眉,暗自揣测自家父亲与万家是否有了什么交易?想到这,再度望向那位面向精致的小郡主,表面上,这位郡主性情柔和,端得是落落大方。
万权甲跟秦良明回到宴席入座,秦良明举着酒杯站起身,面朝所有众人,最后将就酒杯敬向苏琚岚,“郡主莅临道临城,实在是我们道临城的一大幸事。借着为郡主洗尘,大伙儿都在,我秦某有件大事趁机向大家公布。”
“哦?是何大事?”众人纷纷翘首以待,非常好奇。
万权甲便也斟满一杯酒站起来,面朝众人说道:“承蒙秦家主看得起,愿意与我万家尝试合作。我们商量后,决定尝试改变以往经营作风,由秦家主专职提供矿源,由我万家专职锻造,再经由擅长经商的金家销售其他城镇,由此带动道临城的经济。”
“哇,是真的还是假的?”众人哗然,就连秦少柏跟金允庭也不由得怔住。在这之前,众人都是听着按着秦家与万家的明争暗斗,怎么转眼间就合作了?而且这事金家还有份参与,念及此,金允庭情不自禁望向执有他金家信物的苏琚岚,想来定是有她从中斡旋了。
“我们两家能够合作,这都得依赖郡主的功劳,郡主,这杯由我秦某敬您!”秦良明举杯朝向苏琚岚,低声笑了笑说道:“敖凤国的郡主,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人不可貌相’,我秦某不得不服。”
“薄面还赖你们二位给,本座初来乍到,凡事还得向你们请教。”苏琚岚举杯回礼,话里藏话:“本座向来觉得单凭一己之力是难成大事,谁都需要借助东风,顺势而走,您说是吧,秦家主?”
秦良明道:“受教。”短短二字,酒杯相撞,然后各自心照不宣。
酒宴差不多快结束时,苏琚岚转身就回前院,金允庭急忙跟上去。一前一后,金允庭正想着要聊起什么话题时,就见秦少城从后面追上来,挡在苏琚岚面前。
“秦少城,”苏琚岚看着他面上纠结之色,边摆弄着袖口花纹,边笑道:“看你这模样,莫非又挨训了?”
秦少城皱眉道:“我很好奇,原本我们秦家跟万家是老死不相赶来的,更何况万权甲前几天还抓了我跟你要挟我父亲,可是为什么现在两家要合作了?”
金允庭闻言也是暗自揪眉,他也确实听说了万权甲挟持苏琚岚跟秦少城,要挟秦良明拿秦家地图来交换的,然后转眼间两家就合作,个中缘由确实难猜。
苏琚岚道:“这事你去问你父亲比较合适,我只是建议两家各自退让,但答不答应还是由他们说了算。他们目光深远,知道的看到的远远比你清楚得多,既然他们愿意答应自然是权衡再三考虑的,你没必要死揪不放。”
“那我明明见你有那么厉害的神兽,你为什么还甘心被万权甲抓走呢?”秦少城追问道,“那条蛇真是的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螣蛇?”
“是,所以你想不想见见?”苏琚岚顺势转开话题,轻易就将秦少城给蒙住。秦少城也挺好骗,立即点头迫不及待的想见,然后无意间成为第二个秦卫霜,破坏金允庭难得敛到的好气氛。
大家都聚在苏琚岚房内无聊地等着,有秦卫霜跟玉崔嵬这样两尊冷面神和动不动就嗤声冷笑的老怪物,赢驷伏在桌上好不无聊,直到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飞过去。
苏琚岚一把接住了他,金允庭头回见着赢驷这鬼魅的速度,暗地怔了下。
“回来了?”公孙锦币也完成任务返回,从苏琚岚身后走进屋。苏琚岚招来螣蛇引开秦少城的注意,拽着赢驷回到桌前,对公孙锦币和其他人说道:“立即收拾东西,我们要连夜出发赶到冀论城,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明早的祭司占卜。”
“现在就走?”秦卫霜皱眉,“可是我看秦家跟万家虽然合作,但难保不会待我们走了,他们立即内斗坏了郡主的大事!”
苏琚岚点头:“确实说不定,那我们该怎么办?长期呆在这里,死死监督他们吗?”
秦卫霜摇头表示暂时无解。公孙锦币道:“我觉得我们走了反而更好,有些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时,再说了正要我们监督到底,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
苏琚岚冷道:“他们最好识相地选择合作,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否则就别怪我捅破他们谋杀皇亲的罪名,株连九族。他们是复杂聪明的人,同样的,也该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行,回房收拾东西,大家记得顺手搬走床上的被单,最近天气发凉,我也不想多花钱买被单。”公孙锦币拍着手招呼众人散开。
秦少城看着众人散的散,收拾的收拾,眼巴巴地瞅着螣蛇,复又看看悬浮半空的玉崔嵬,最后可怜兮兮地望向苏琚岚说道:“我也要跟你们一块上路。”
正在收拾包裹的苏琚岚答道:“如果你父亲答应的话,我可以带上你。”
“真的?”秦少城惊喜道,登时快步朝外跑去,看样子似乎是去征询秦良明的意见。悬浮在半空中的玉崔嵬,皱眉道:“苏琚岚,你当真要戴上这个包袱?”
苏琚岚头也不抬地回道:“没打算带。”
“那你刚才还那样说?”
“秦良明已经忌惮我了,与其让秦少城自己硬跟着,还不如交给秦良明解决。我猜,秦良明生怕他成为我的‘人质’。”
苏琚岚向来猜得很准。秦少城刚跟秦良明提出这事,立即被五花大绑地带回秦家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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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燕赤国的冀论城是处于沙漠边缘跟火山脚下,所以城池四周全是肥沃的土壤,非常适合种植植物,再加上这里的气候温热,稻谷物总是一年四熟,所以整座冀论城自给自足。
一辆改装过的马车在渐渐坚硬的土地上缓缓走动着,车厢明显比寻常的大一半,最多能装十人左右。在天亮前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刻,这辆马车缓缓进了冀论城。
广阔平坦的道路两边全是店铺,虽然不比敖凤国那些高屋建瓴,这里的建筑最多只有两三层,但疏朗有致看着非常一派和谐。
车轮在街道上咕噜噜地滚动着,苏琚岚撩开车帘往外探,即将到辰时了,这街道上已是旭日东升了,但却寥寥无人,只望见远处有座高台升起白烟,隐隐有钟鼓声传来。
“估计是所谓的祭祀占卜开始了。”赢驷侧着身说道,然后吹了声口哨,牵拉着车厢的马匹顿时加快了脚步朝前走。
这座高台建议在冀论城的正中央,八方形,拔地而起,但并不高约有四五楼而已,只是在周围平地无物的衬托下显得很高而已。
高台四周脚下又是黑压压密麻的人群。此时,百姓们纷纷用虔诚的眼神看着那位款款步上阶梯的绿衣女人。这个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朵祥云,下摆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星图。
她站在祭台正中央,抬头仰望着蓝天上缓缓漂移的白云,然后低头翻阅左手托着的那本厚厚的书籍,最后定格在某一页,说道:“今日除了亥时降雨半竿,其他时辰都是旭日高升的气温,依旧是风调雨顺的一天。”
四周看台的百姓登时发出惊喜的叫喊声。这位女祭司便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缓缓走下来,又穿过众人自觉让出的通道,走入一间屋檐飞翘的阁楼中。那座阁楼的墙壁是蓝色,窗户上的花纹与她袖口上的莲花祥云如出一辙。
“这样就叫做祭天占卜?”赢驷显然十分扫兴,模仿着她刚刚的动作,抬头仰望天,然后又低头翻阅着不存在的厚书,“倒不如说是在查辞典呢。”
“那你查辞典能查出个万民瞩目的地位吗?”苏琚岚反问道,“人家好歹混到了祭司的位置,在没有城主的城池中就是掌握实权的那位,光靠浑水摸鱼是很难哄住所有人的。”
“嗯~”明显波浪起伏的鼻音,赢驷歪着头蹭入她肩窝中,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兴许我把她手里那本书偷了,也能当祭司呢。”
“喂,说归说,你别趁机动手动脚!”坐在对面的金允庭登时提声警告。
赢驷故意忽视他,那张美若昙花的容颜依旧枕靠在苏琚岚的肩,唇边勾起柔美的弧度,冷风透窗,他的笑脸迷蒙在丝丝缕缕的紫发与墨发间。金允庭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小尊王的确能俊美到让人屏息静默,他冷哼了一声,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
“我跟公孙先下马车去问问。”赢驷说道,然后就掀帘跑下去,连带着拽着公孙锦币直奔朝那间蓝色阁楼。
秦卫霜道:“郡主,那我们呢?”
“先等等再说。燕赤国是女尊男卑的制度,据闻女人性格都非常强势彪悍——”苏琚岚掀开车帘,指向守在阁楼外的两名侍卫:“如果想让这些侍卫进去通报,你觉得是我们胜算大,还是只有赢驷他们两人胜算大?”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两名站在祥云蓝楼前的女侍卫正维持着挺胸缩腹的站姿,其中一位伸手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抬起头后,却见两道身影先后朝这里直奔而来。
“什么人?居然敢敢擅闯祭司的住处?”两名侍卫干净拔出刀剑相对,却见日光流转,在两位少年的脸上投下随影。穿着玄纹红衫的少年最先奔了过来,明眸流转,唇边散漫着肆意的笑,面貌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精致瑰丽。而后面那位麻衫少年和前面的少年不同,俊美中透着点狡黠与奸诈。
赢驷负手踱到两名侍卫面前,“两位姐姐,我们是从道临城慕名而来,听说冀论城的祭司很有名气,不知两位姐姐可否通告一声,让我们见见呢?”
“原来是慕名而来想要见我们的祭司大人呀,”居右的那位女侍卫见赢驷貌美且懂礼,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很甜,这强硬的口气立即软了几分,“但是小公子,你们有所不知,祭司大人向来不见生人,倘若没有召见,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见的。”
“可是我就是很想见见你们这位祭司嘛,”赢驷眨了眨眼,忽然递上金家的那枚金银元宝,这让坐在马车里的金允庭险些跳了下去,“这令牌怎么会在他那里?”
苏琚岚幽幽答道:“估计是他刚刚靠在我身上偷去的。”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公孙锦币东藏西躲的私房钱总能被赢驷摸了去!
“麻烦姐姐带着这枚元宝进去为我通报一声,我想祭司未卜先知,应该会召见我们的。”
两位侍卫虽然不识得此物,但见得此物看似很有分量,两人对视了一眼,居左的那位便进阁楼禀告去了。金允庭顿时挑眉,没想到金家令牌能在这里争得几分薄面,只是他刚窃喜罢,那位去而又返的侍卫回来了,公式化的说道:“两位小公子,我们祭司说了她没召见重霄镇的金家人,还请你们离去。”
“哈,”赢驷登时掩嘴笑出声来,“这位姐姐,你说你们祭司说不见金家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她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是金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