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见三石越说越不像话,胡账房厉声喝止他:“东家雇了咱们,许给咱们丰厚的报酬,替东家分忧是咱们分内之事,就算没有我们几个,东家雇别人一样干的好,以后莫要再说这等蠢话。”
说罢,不去看三石变得难看的脸色,拿起账本一甩袖子怒冲冲地走了出去。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三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莫叔干咳一声,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年轻人避开。
两个年轻人知道三石脾气不大好,怕说什么都是错,就对莫叔点了点头,默默地回到各自的书桌前,继续之前未做完的事。
莫叔拉着三石来到外面一处无人的角落里,语重心长的说道:“三石啊,你在你师父手底下做事好些年了,你师父什么性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明知道那些话他不爱听,你作甚要说出来。”
三石心里委屈,一听这话更委屈了:“我不是替师父他不值么,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咱们手上的活儿也越来越多,平日有错漏在所难免,您看今天师父气成这样,还不知道东家说啥难听的话了,我是真心为师父他老人家不值。”
“哈哈,三石,你还是太你年轻了。”莫叔抚须笑起来:“东家是东家,咱们是给东家干活的,这地位上呐,天生就不平等,所以东家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做错了挨骂也得老老实实受着。这些年,我跟你师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三石心里愈发难受:“不该是这样啊,这几个月女东家忙着带孩子,作坊里的事全让男东家接手了,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尽心尽力的帮衬着,他能这么顺利的把作坊打理好?咋就没见他夸夸师父,就看到咱们的错处?”
莫叔笑而不语,让三石自己想明白。
三石确实没经什么事,以前就是在胡账房手底下做事,无论什么事都是胡账房在上面顶着,原东家想揪错也揪不到他们这些小喽啰头上。胡账房受了训斥和委屈,也不会迁怒到几个徒弟身上,是以他们师兄弟几个就不怎么能感受到个中的心酸。
后来原东家出事,牵连到了他们师徒。胡账房为保几个徒弟,提前把人撵走了。直到后来风头过去了,胡账房来到了郑家,在郑家站稳脚跟后,又把几个过的不怎么样的徒弟带到了这里。
能继续跟师父共事,三石是欢喜的,且郑家给的报酬确实不低,比他之前多了一倍不止,他心里也感念郑家的厚道,只是到底年轻气盛,对新接手作坊的郑凛不大能瞧得上,总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娶了个好娘子,才能坐到他们所有账房的头上。
可是如今莫叔的一番话,将他的人生观都颠覆了,让他觉得尽心尽力做事并没有什么用,尤其是有胡账房的例子在先。原来在东家们的眼里,他们做好了是本分,但凡有一次做不好那就是无能,可以毫不留情的训斥,甚至是把人赶走。
见三石似乎想通了,莫叔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师父老了,求的不过是个稳,你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得为自己好好打算。”
说罢,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了。
三石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连好几天,胡账房每天被叫走,每次回来都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整个账房的氛围压抑极了。胡账房简直变成了一颗移动的爆竹一点就炸,三个徒弟轮流被训斥责骂,就连莫叔也险些遭殃。
众人无不担忧,以为郑家对胡账房不满了。只是他们也想不通胡账房做事稳妥,几乎不曾出错,为何郑家要屡屡为难他。直到没多久,传出郑家要让亲戚来做账房,他们恍然大悟。
“师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咱们必须阻止东家这么做。”别说三石坐不住了,他的两个师兄弟听了这个传言也变得慌张起来,趁没有外人之际对胡账房说道。
胡账房摇头苦笑:“东家做的决定,是咱们能阻止的?这作坊、这生意全是东家的,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东家不满咱们,让咱们走,咱们就只能走。”
大徒弟脸色一白,急道:“师父,这不能啊,您对东家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跟东家求求情,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想来东家不会这么绝情。”
小徒弟也跟着说:“是啊师父,大师兄说的对,东家给咱们这么丰厚的酬劳,平日里也周到有加,怎么着也不是那绝情的人,只要让东家记起您的好,想来会打消换账房的念头的。”
虽然上郑村是个穷乡僻壤的地,跟县城的繁华完全没得比,但是在这里干活不用看人脸色,甚至因为他们能写会算,算是半个读书人,颇受村民们的欢迎,谁家添丁了就请他们取个好名,谁家有红白喜事,也请他们写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