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言宫的转世活佛自然必须具备大自在天的两性——他是世间最强悍最残忍的魔,又必须是世间最慈悲清澈的佛所以……他既要能吃掉同类作为圆满的修行,又必须通贯世间法典,拥有最干净的眼睛,你说,一个人要成为这样的‘佛’,不在地狱中修行,又能去哪里修行?”
“你是说……你是说……吃……”秋叶白脸色一片铁青,纵然她见多识广,常见人间万物,但是这样的‘修行’只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几乎都让她作呕。
老甄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秋叶白的神色,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一片黑暗之中,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咱家的小阿初,他还那么小,那么乖,那么虔诚,却和牲口一样,被关在埋葬着历代真言宫宫主的巨大地宫里,所有的孩子的手里只有十天的口粮,那地宫里除了历代宫主的陵墓上有一盏鲛人油灯,别的地方连灯都没有。”
“宫内只有一只泉眼,每三日冒水半个时辰,所有的孩子都被关在那黑暗阴森的地狱,里面除了棺材就是无数陪葬奴仆的干尸与历代甄选活佛留下的孩子的骷髅,哦,对了还有成堆的为了防止疫病的生石灰粉和香料……”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真言宫主会派人下去把幸存的孩子弄出来,检查他们的身体,传授他们一些新的武艺,其中最重要的功课就是听经念佛与打坐,参悟佛法,若是已经失了心性疯癫了的孩子或者是全不能领会佛法的孩子都会被杀掉。”
“然后再将剩下的孩子扔进那该死的地狱里,再如是往复,一月、一年地不停地循环,直到有一天,只剩下一个‘灵童’,活佛就此诞生。”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脸色发白的秋叶白,很轻很轻地道:“秋大人,从六岁到十三岁,整整七年,咱家一直都不懂,那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吃光了所有地宫里头能吃的植物和虫鼠,然后再靠着互相残杀,吃……吃……”
他说不下去了,太过可怖的回忆,让他彻底哽咽。
“……”秋叶白还沉浸在老甄描绘的那些恐怖的意境之中,全然无法回过神。
老甄却忽然一把抓住秋叶白的手腕,焦灼而茫然地问:“你说咱家的小阿初会不会怕冷,会不会怕黑,他是那么温柔的孩子,那么单薄,他一定很疼,很饿……咱家每一次在夜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全部都是伤,瘦得皮包骨,像一具小小的骷髅,那么小的孩子……头三年,咱家以为他几乎从来就没有长大过,那么小小的……小小的身体。”
秋叶白几乎被他捏得手腕生疼,看着老甄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早已老泪横流,她忍住不微微地红了眼,轻声安慰:“他活下来了,老甄。”
老甄似乎方才回过神来,一副心有余悸,却无比庆幸的样子:“是的,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咱家的小阿初活下来。”
他抓住百里初换下来的毛巾浸在盆子里,慢慢地一边洗,一边念叨:“可是咱家心疼啊,咱家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孩子,可是每次这一想起小阿初在那地狱里头死命拍打着地宫的大门,用那样绝望又稚嫩的声音叫着‘师傅,啊……师傅,为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佛主不来救我’咱家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地……一次次地……被关进地狱。”
“咱家那心就忍不住地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变成了那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咱家就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