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之下,那隆起的腹部内,一颗小小的心脏,跳跃出有规律的心跳。
宝宝有力的心跳,暖了冬日里程清璇的一颗心。
将红色针织围巾裹紧,程清璇抖了抖肩膀,在雨中渐行渐远。那一道背影,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越拉越远,透露出一股孤寂与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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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璇推开院子门走进去,冬天,院子里的梅花尽数开放。她走进一片梅花清香中,这才走进屋,脱下身上的黑色大外套,程清璇打开屋内暖气,这才扶着自己的腰身,挨着沙发上缓缓坐下。
程清璇打开桌上的日历,今天是21号,再过三天,就该去医院做产检了。
程清璇合上日历,屋子里的凉气很快被抽走,变得暖暖的。毛衣下的大腹突然动了动,程清璇赶紧掀起白色毛衣,就看见自己的肚皮上,印着一个小孩儿的脚掌印。
将手放在那个小脚掌上,程清璇勾起唇角,英气的眉宇间,布满了爱意。“孩子,才八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出来了,是不是?”
那小脚又蹬了蹬,竟像是听懂了程清璇的话一样。程清璇微微瞪大眼睛,她的手掌在那个脚掌上轻轻地抚摸,像是在给孩子挠痒。那小脚缩了回去,很快便安静了。
看来这孩子很怕痒。
“这才乖。”
程清璇又坐了会儿,临近饭点,程清璇才艰难站起身,挺着大肚去了厨房。她做了两个量少的荤菜,配一个素菜,又削了一盘水果,便是午饭。
一顿饭坐下来,程清璇竟然热得满头大汗。
她一遍吃着菜,一边叹气,“当个孕妇还真是麻烦,再过一个多月就能解脱了。”程清璇眺目望向窗外的小雨,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她基本上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越来越不遍妥,出去买个菜也要走四十多分钟。
这样的日子,很累,却很充实。
三个多月的时间,时光人私人服装定做工作室逐渐有了些知名度,每天都有不少名媛贵妇前来光顾她的生意,程清璇现在生活质量也不差,并不愁吃穿用度。只是,偶尔闲下来,就会觉得心里很空旷,就好像,心里生长了一片荒芜,一眼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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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产检的日子,刘远博亲自将车开到镇子外的马路边上,然后亲自来到程清璇家,扶着她走过小镇石桥。一路上,有熟悉的民居,都用怪异的目光望着这二人,等他们走远,就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些人的猜测跟非议,程清璇多半是知道的,但她并不在乎。反正,她行得正,不惧怕流言蜚语。她现在是一个大肚的孕妇,一个人出行有诸多不便,刘远博愿意帮她,她求之不得。
坐进车里,刘远博忙递给程清璇一杯温汤,才说:“这是我妈给你煲的乳鸽汤,喝了对你身子骨好。”
“刘大姐费心了。”程清璇喝了口汤,温暖的汤,暖遍她全身。
刘远博觉得车内太安静,主动找些话题,来活跃气氛。“说是十月怀胎,大多数孩子都是九个多月就出生了吧?”
“…嗯。”
程清璇又喝了口汤,这才将盖子盖好。
“程小姐这肚子比一般的孕妇大,看上去,倒跟那些即将生产的孕妇差不多大小。”刘远博说完,又笑了起来,“都说肚子大会生男孩,看样子,程小姐就要迎来一个男孩了。”
程清璇微一挑眉,看了眼刘远博,“刘先生你以前可是生物学家,还会信这个?”
刘远博愣了会儿,程清璇能当面随意提及他的身份,看来,她已经原谅了曾经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了。刘远博松了口气,才说:“流传下来的古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都是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无所谓了。”程清璇偏头望向窗外,今天是12月24号,很应景的下起了小雪。“刘先生最近还是一个人?”
刘远博通过内后视镜看了眼程清璇,尴尬的笑了笑,“不,我认识了个姑娘,约好了今晚一起过平安夜。”
程清璇多看了眼刘远博,男人耳垂有些红,看来是遇到了真爱。程清璇不由得想到了幽居,那个人害羞的时候,耳垂也会微微发红。她盯着刘远博的耳朵一个劲地看,直看得刘远博心里发毛。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刘远博负责帮程清璇挂号,程清璇自己去了妇产科排队等待。
她坐在长椅上,四下环顾,全都是些孕妇,也有一两个很年轻,打扮很清纯的小女孩。其中一个小女孩眼眶都红了,她身上姜黄色的羽绒服看上去很普通,不像是商场里面卖的,是很劣质的那种。她生了冻疮的一双手局促得放在双腿上,还算清秀的一张小脸上,看上去很是惶恐不安。
另一个穿着棉袄的女孩,坐在女孩的身旁,一直用手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看这状况,程清璇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孕妇也看着那两个女孩,眼神多少都藏着些许鄙夷。
程清璇照例是要去照B超,医生拿着那单子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跟她说:“胎位正常,一切指标都很正常,安心等待生产就好。”程清璇每次都按时来产检,医生对她已经很熟悉了。
闻言,程清璇心里一暖,“预产期大概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十号左右。”
“我知道了。”
B超单医生不会交给程清璇,她空着手走出诊室的时候,听见身后诊室里的妇科医生冲外面喊了声:“肖维维!”
那个双眼通红的女孩猛地站起身,一脸忐忑走了过来。
女孩路过程清璇身边的时候,程清璇忍不住低头瞥了眼女孩秀丽的脸蛋,以及那双恰似兔子一样惊慌的眼睛。视线对上的时候,程清璇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张妩媚迷人的脸蛋。
等那个叫肖维维的女孩走进诊室,程清璇这才微垂下眼睑,将眼中些晦涩之意敛去,乘电梯下大厅。
刘远博坐在大厅里等着他,见程清璇下楼来,忙站起身来。
“怎么样?”
程清璇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掏出钱夹来。
“还能怎样,一切正常。”程清璇将钱揣在大衣兜里,跟刘远博说:“先坐一会儿吧,我有点累了。”
“好。”
两个人在大厅里坐了约莫半个多钟头,程清璇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姜黄色。程清璇突然站起身,突兀地朝人行道走过去,跟一个身穿姜黄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撞上。程清璇低声说了声对不起,那女孩红着眼睛看了程清璇一眼,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没关系。”
程清璇微微点头,迈腿离开。
那女孩在朋友的搀扶下离开医院,程清璇等她们走了,这才走到刘远博身边,跟他说:“我们走。”
“好。”刘远博站起身,戴上一双手套,才用戴了手套的手搀扶住程清璇的双臂,扶着她走向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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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维,没事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就好了。”
棉袄女孩搀着肖维维的手臂,声音充满了安慰。肖维维走路姿势有点别扭,她脸色有点白,“小安,我刚才杀掉了我自己的孩子…”肖维维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心里很愧疚,也很痛。
小安神色一暗,“你没有。维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都不知道,这样的孩子,你必须拿掉。否则,就算生下他来,他也不会幸福。”好友在放学路上被人堵在小树林里给玷污了,小安也很难受。
肖维维家境普通,家里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就要打人,是个暴脾气。母亲在小工厂上班,一个月拿着四千的工资,要养她跟她那毫无作为、不求上进的父亲。就算是被欺负玷污了,肖维维也不敢报警,更不敢告诉父母。
哪知,就只有那一次,她却倒霉的怀了弓虽奸犯孩子。
如果被肖维维的父亲知道她怀了孕,一定会指着肖维维的鼻头破口大骂,到时候,肖维维还免不了一顿狠打。这个孩子,肖维维断然是留不得的,她没有钱,做手术费的钱都没有。肖维维省吃俭用了一个多月,也只存下三百多块,最后小安借了她身上仅有的四百块,又找表哥借了五百,这才凑够手术费。
肖维维明知道好友说的话是正确的,心里还是觉得痛。
“没有钱,拿什么养好身子?”肖维维仰头望了眼天,很想哭。她感到很绝望,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到了去死。
小安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学生,根本没经济条件帮住肖维维。
路过一处卖小鱼儿的摊位,肖维维想到自己的包里还有十几块钱。她停下脚步,指了指盆里的金鱼,对那小摊贩说:“麻烦给我一条鱼。”放一条鱼进河里,算是为那夭折的小生命超度。
“好勒!两块。”摊贩将小鱼儿装起来,递给肖维维。
肖维维打开书包,目光陡然凝固。
一片红色,印在她的眼球里。小安发现好友在发呆,忍不住跟着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惊讶了。“维维,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那包里,静静地躺着十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肖维维摇摇头,她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医院…”她记得,出医院的时候,有一个孕妇撞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