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否趁机伐宋?”
“陛下,万万不可!”
忽必烈刚讲完赵嘉仁称帝的消息,战与和这两种意见转瞬间就在朝堂上呈现对抗姿态。
郝仁差点没忍住就直接表示反对与宋国开战,不过他忍住了。因为伯颜的正确预测让郝仁感觉有种被人当枪使的不快感觉,郝仁好歹也是孛儿只斤家的万户,不能伯颜说什么郝仁就做什么。更何况已经有人提出了反对战争的意见。
只是提出反对战争的乃是阿合马的手下,这就立刻触发了对阿合马一党的反弹。譬如廉希宪就表示,“赵嘉仁篡位称帝,宋国国内不稳。只要我大元做出渡过黄河的举动,让宋国临安空虚,大概就有人要起兵反对赵嘉仁……”
对如此一厢情愿的说法,郝仁都懒得去反驳。宋国国内必然有许多反对赵嘉仁的存在,问题是这些人大概都经历过蒙古南侵,与蒙古的残暴相比,赵嘉仁顶多是讨厌。杀了赵嘉仁的结果很可能导致新一轮的蒙古南侵,那时候可就没人能够再从蒙古人手中保护宋国了。
抬头看向忽必烈大汗,郝仁发现忽必烈大汗对于朝堂上的争论毫无关注,竟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表现让郝仁放下心来,不管朝堂上怎么争吵,决定大元政策的从来都不是这帮儒生或者色目回回,能够决定大元的只有大元皇帝,只有孛儿只斤家的人。
大元官员争吵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能争吵出个结果,忽必烈大汗随即下令退朝。郝仁没有在国家大事上纠缠,而是选择回家。一进门,账房管家立刻引了一人到郝仁面前,“万户,咱们派到河对岸的人到了。”
三人到了密室,郝仁万户派去河对岸的那位赶紧开始禀告消息。“万户,果然如您所料,果然有一条走济南与德州的路线……”
郝仁万户没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禀报。几个月前他在德州遭遇十字教教士袭击,大部分人在追究此事的时候都只考虑十字教的教士,郝仁万户倒是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倒了走私线路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郝仁万户只要想起那位十字教教士,最强烈的印象就是那家伙通身闪闪发亮的玩意。
“直沽寨走私,走私的人背后都是大臣,他们走私的东西是香料之类海运的东西。走陆路的很多是小玩意。万户,这是卖的最好的东西。”郝仁派去的人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些东西放在桌上。
郝仁看完之后瞪大了眼睛,他讶异的问道:“这居然能卖的好?”
到了下午,郝仁到了妻子包惜弱这边。他从老婆怀里接过娃,然后对包惜弱说道:“你现在又怀上了,要注意身体。”
包惜弱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郝仁很随意般的把一个盒子放在包惜弱面前,就见包惜弱打开之后登时眼睛一亮。盒子里面是成套的钢针与许多缠线的厚纸筒,厚纸筒上面已经缠了各色细线。
“喜欢么?”郝仁很没自信的说道。
包惜弱摆弄着这些小玩意,很简单的应道:“嗯。”
郝仁这下有些弄不明白了。包惜弱虽然出身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也绝非穷人出身。到了北方之后有诸多人服侍,日子过得并不艰难。然而连包惜弱都很喜欢宋国生产的针线,难倒郝仁派去的人所讲的事情是真的?针线真的是走私的热门商品?
连自家老婆都这么一个反应,郝仁决定试试部下的建议,在他拥有的店铺销售走私来的针线。
郝仁万户是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所以他的部下也是如此。鼓动郝仁做针线买卖的部下自己就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个文钱的财力购买了最大限度的针线,如果郝仁万户不做这单生意,他就准备自己借着郝仁万户的队伍不受检查的特权,把这票针线给卖掉。
现在郝仁万户全额收购这批针线来卖,这位已经有了利润,暂时就选择满足于此。如果针线真的能够在大都热销,以后的利润才是大头。在大元,那些大户哪个手里没有什么买卖?直沽寨里面的各种势力除了不敢侵吞该给忽必烈大汗的那份,其他的份额早就被瓜分一空。阿合马作为忽必烈大汗那部分利润的代言人,遭到的敌视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替忽必烈大汗承受的。
赶紧去办事的时候,郝仁万户的手下不得不感叹,郝仁万户真的是个清廉的忠臣。他竟然能够一直满足于忽必烈大汗封赏给他的那一万户的收入,并没有插手到其他行业里面去。这份坚持在大元真的能惊天地泣鬼神。现在,上天终于开始弥补郝仁万户的坚持,并且让郝仁万户周边的人们也得享其中的好处……
搞点走私生意并不在郝仁万户的人生规划里面。若是孛儿只斤·郝仁万户肯回到草原,大汗就得给他划分牧场,分封牧民。那时候郝仁万户就必须考虑卖给牧民什么样的生活用品。郝仁并不喜欢蒙古的生活方式,他就是喜欢汉人的农耕社会。
之后的两天里面,郝仁继续上朝。朝堂上也继续之前的争论,对于该如何应对宋国的大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到了第三天头上,姚枢去世了,这消息震动了整个大元朝廷。姚枢这个人是忽必烈大汗的谋主,除了在对付赵嘉仁的时候屡屡被赵嘉仁鬼神莫测的布置弄的判断屡屡失败之外,姚枢谋算别人几乎没有失过手。忽必烈罢朝三日表示哀悼,并且亲自出席了姚枢的葬礼。
郝仁作为朝中重臣也得前去,他找了个人不多的时候前往,与众人挤在一起并非是郝仁的乐趣。而且他也想赶紧离开,若是与其他官员碰头,那就一定会被拉住问东问西。譬如最近的府兵之事的确牵扯甚多。
即便选择了这样的时间,郝仁还是碰到了其他重臣。史天泽出现了。老头子七十多岁了,以前的时候他能跟着忽必烈大汗东征西讨,走过几万里路。现在是被人从马车里搀扶出来的。即便是很不想和别的官员打招呼,郝仁也不能不上前与史天泽见个面。
史天泽上前拉着郝仁的手,用老年人那种边喘边说的开口方式问:“听说这两天大汗到过姚枢这里?”
“啊?”郝仁懵了。他平日里不怎么打听这类消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史天泽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万户可否知道大汗准备如何应对宋国?”史天泽继续问。
“此事还得请史太师问陛下。”
面对年轻人的建议,史天泽忍不住笑了几声,“我已经不在朝堂上有两年了,大汗只怕是不想再与我说什么多。”
郝仁心念一动,此事的展开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当年蒙古能够变成大元,这帮老臣们起了巨大作用。现在随着时间推移,老臣们纷纷凋零。光郝仁知道的有名有姓的忽必烈的大臣中就已经有四五个去世。
那些老臣都是史天泽这一波的,眼前的史天泽已经七十多岁,近距离观察史天泽老头子,感觉他的身体也并不能算是乐观。郝仁并没有诅咒史天泽的意思,不过他很怀疑史天泽能不能活过今年。
当然,这等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郝仁说道:“太师若是觉得想对陛下说什么,不妨给陛下写信。”
“嗯嗯。还是你们这些少年郎想的周到,我也该上遗表啦。”史天泽感叹道。
喂喂!郝仁已经觉得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呢!
好在与史天泽同行的晚辈上来解围,他们先连哄带劝的把史天泽搀扶去灵堂,留在后面的赶紧向郝仁万户道歉。郝仁原本没有要记恨的意思,看着史天泽的背影,他只能感叹,自己老的时候可千万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