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郝仁觉得冬天总是要过去了,一场大雪把他堵在了河间路德州。
德州曾经是大元河北的腹地,现在则是大元与大宋之间的边陲城市。在城里无聊,郝仁再次前往黄河边。两岸一片白茫茫,松软的雪花从天空大团大团降落,密集的程度让郝仁觉得简直会把黄河盖满。然而那道几里宽的混黄河水继续沉静的流淌,根本不为所动。
“万户,黄河从这边过来的时候可是把俺们吓坏了。幸好这里原本就是河道,水从这边冲过来,只是把岸边的房子给冲了。”陪同的官员没话找话的讲述着当时的局面。
郝仁虽然不吭声,其实听的很认真。他到现在也没办法想象大宋到底是怎么完成的这项工程,让如此大河改变了上百年的河道,还是对大宋完全有利的河道。郝仁不得不怀疑大宋的赵太尉是不是具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说话间,就见到黄河上竟然出现几条船。郝仁眨了眨眼睛,尝试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左看右看,他确定那的确是船。指着船只,郝仁问道:“大雪天还有人渡河?”
官员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黄河突然驾临德州已经够奇怪了,一位万户大雪天里面不在温暖的官署里歇息,跑来德州黄河边看雪景就更奇怪了。和这两件事一比,有人冬天渡河并不奇怪。
然而官员当然不敢去抨击万户的问题,他只能愤愤的看着那些不长眼的人,并且尝试解释道:“万户,原本这里的河不过十几丈。上面还有桥呢。两岸百姓都是一家人。”
“哦?原来如此!”郝仁万户就更有了兴趣,这种转瞬间亲人变敌国的事情他的确从未见过。他追问道:“宋国不是已经在那边派了官么?”
官员索性把自己知道的讲出来,“离这里二百里就是济南,现在济南已经被屠的只剩下汉人。不过宋国不阻拦两边百姓互相往来。”
郝仁没对这个发表看法,他沉默片刻之后指着船上的人说道:“把他们带过来,我想问他们点话。”
官员见郝仁态度坚定,就与郝仁他们一起骑马向下游走。郝仁才发现他并非是唯一在这时候愿意到黄河边的。在一个被小土坡遮住的地方有一排茅草屋,那里都是百姓,等着渡船过黄河。
本想对这边的百姓询问一下情况,郝仁万户却没有这么做。即便出现突发情况,只要没到彻底推翻原先计划的程度,郝仁也会坚持之前的旧有计划。不过郝仁问道:“为何有两个渡口?”
官员解释起来。河水带着船向下走,从体力的角度来盘算,把满载的船送到靠下的渡口,再把空船撑到上游是个比较轻松的选择。
说着说着就到了渡口。此时船只已经靠岸,郝仁就侍卫把船上的八个人给带过来。侍卫与官差上去把那些人围住,用兵器逼着搜了一下,搜出了几把匕首短刀之类的武器。郝仁没有很在意这种短兵器,往来河上,完全手无寸铁反倒让人讶异。
那些人被带到郝仁面前,看着个个被吓的不轻,低着头不敢吭声。
郝仁问道:“你们家是哪里的?”
见没人吭声,官员登时怒了,抽出鞭子给每个人都来了两下。这下其中一个开口了,“俺家就是六里屯的。”
噼噼啪啪又对其他几个抽了几下,又有人回答了家住附近哪里。然而有三个低着头就是不开口,被很抽了几鞭子,才哼哼唧唧的说了个地名。然而一听他们的口音就不是当地人,郝仁听出了他们那腔调里面有些大都味道。
再仔细一看,郝仁觉得为首那家伙有些眼熟。而为首那家伙也注意到了郝仁的视线,他突然大大方方抬起头,从衣领里面拉出一个大大的十字架紧在手里。行礼之后,那人给了郝仁一个灿烂的微笑,“哦,亲爱的殿下,愿主保佑您。”
郝仁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面前这位和在京城的时候相比,衣服不再是十字教的道袍,胸前身上也没有了那亮闪闪的大把玩意。可那高鼻深目,那大舌音,那蓝色的眼睛,以及不羁的笑容。就是那位没错。郝仁万户一直很奇怪这位身上总是能有最新的宋国生产的十字架,现在他总算是明白,这位教士是亲自来做走私买卖的。想来旁边两位就是他的十字教教士同伙。
再接下来,“啊……”“呃……”郝仁的侍卫发出了声音。却见血花飞溅,方才还微笑的三名十字教的教士已经开始行凶杀人。转瞬间放倒四名侍卫以及两名官差之后,三人每个都抢了一两件武器,直奔开始正准备离开渡口的渡船。
郝仁的其他侍卫要么紧张的护住郝仁,要么对留在原地的五人痛下杀手。郝仁眼睁睁的看着那三名行凶的教士跑到河边,跃上船只,用武器逼着水手向河对岸航行。在记忆深处的一段话突然回响起来。
“……新鲜出炉的掐丝珐琅十字架,烫手的,仁波切开过光。大家看这个十字架,八心八箭红宝石通透,自磨抛光,上口带三声道鹰犬哨,你按下宝石下面还弹出弹簧刀的……”
郝仁万户曾经觉得这厮的吆喝乃是坑骗,现在他终于能确定,有关弹簧刀的那段并无夸张。
正月二十日。大都进行了一系列的公开审判。此时春风与春日让地上的雪化了个干净,冬天的干冷空气中洋溢着湿润的感觉。在这样的日子里,出行也变得让人心情愉快。当看到大队穿着各色教派服装的人衣衫破烂绳捆索绑的串成大串,被官兵押着走在街上。百姓们指指点点间,就更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