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马考认为卢定川不至于死罪,已经是非常宽容的态度。若是以杨太后那种抱着杀人泄愤的初心,卢定川除了被当做宋奸杀掉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活路。
就在熊裳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牢房里有人阴恻恻的冷笑道:“呵呵!不是宋奸!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自出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
那人这段话在熊裳听来有些耳熟,仔细一想竟然是十几年前蒙古主蒙哥攻打宋国之时,当时的国子监主簿徐宗仁的奏章。虽然这份奏章并没有最终被接纳,但是流传的倒是颇广。熊裳自己就读过,当时年轻的他还觉得深以为然。坚信就是那些官员们不去死战而导致的大宋兵败。
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复述这个,熊裳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确心疼表哥,希望表哥能够被释放。然而当熊裳自己当了一段时间官员之后,他才明白国家危难之时的那种绝望。所有的军队都战败,敌人所到之处,所有的地方都纷纷沦陷。蒙古军仿佛无法阻挡,除了接到一个个战败的消息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下。
就在熊裳心中绝望之时,就听旁边牢房里面的那人继续念道:东南一隅,半坏于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毫毛,彼方拥厚资,挟声色,高卧华屋,面使陛下与二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我捐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血锋镝之下?’
“够了!”熊裳大声喝道。这些话重新勾起熊裳的痛苦回忆。蒙古南侵之时,朝廷、禁军、地方的民团,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脆弱。更令熊裳绝望的是,当熊裳感觉自己已经无比绝望的时候,他发现他竟然还不是最绝望的那个人,有更多人比他还绝望。直到熊裳跟着绝望的杨太后他们逃到了福州。
在福州有赵太尉等人。虽然福州穷困,然而赵太尉的手下们生气勃勃,他们有信心,有能力,知道该如何打仗。在熊裳还没能从绝望中恢复之时,赵太尉已经带兵开始反攻临安。并且经过在淮东的一系列胜利扭转战局,逼退了蒙古军……
就在熊裳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重新体会的绝望心情中拽出来的时候,他表哥卢定川突然从栅栏中探出手来抓住熊裳的肩头,“救我!救我!呜呜呜!”卢定川说绝望的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就在司马考公开烧了说情信件后的第四天傍晚时分,户部尚书徐远志与其他户部人员一起下班了。自从有了钟表之后,朝廷五天一休,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就变得很固定。日晷每天中午十二点确定时间,通过响亮的铁钟声,所有钟表都在此时进行一次校对,至少官府的钟表会在此时有负责人员进行调整。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时间格外准确。徐远志刚出办公室门,外面就有熊裳等好几个人迎住他,“徐尚书,不如晚上一起喝酒?”
众人都是聪明人,此时已经无需再废话。徐远志也不想去喝酒,他招招手,让那些人跟着他一起回到办公室。见到那些一脸坚定以及难看表情的官员跟着徐远志尚书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人员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帮人摆明了是要说项,以办公室人员的经验,他们必然会说到很晚。这下班也会变晚。
徐远志对办公室人员说道:“你去茶炉房打两大壶水过来,然后就回家吧。”
办公室人员心中大喜,连忙跑去打了水,接着就赶紧离开。
“你们想来是要说项的喽?”徐远志对熊裳等人说道。
熊裳立刻说道:“徐尚书。我等皆有亲友被抓。虽然知道国法无情,却真的想为亲友辩解几句。若是不能辩解,心中着实无比不安……”
说完间,熊裳已经掏出文件袋,与他同来的那些人也都拿着写了材料的文件袋。这帮人已经商量过,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家人投书。
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徐远志笑了。他一直觉得赵嘉仁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但是徐远志眼中的赵嘉仁仿佛是无比锋利的兵器,虽然能够切开一切,却始终缺乏那种始终若轻的从容。现在徐远志感受到了赵嘉仁的变化。
“诸位,你们听说过律师么?”徐远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