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校长是一个人精!卢素素上门提亲的时候,他就晓得,有意思了,事情是反过来了,女方上门求亲。这不是藤缠树,是树缠藤了。既然如此,那就要端出点架子。欲扬先抑。没想到,这一抑,抑出了刁三九和董加耕的话来。这比上大学还要好啊!上大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政·治前途?现在政·治前途直接铺到了周建华的脚下,还要上什么大学?再说,现在上大学也不过就是开门办学,出去闹一番,下地干活也是上大学,江西不是有一个什么共·产·主·义大学?就凭手上的老茧厚就能上大学吗!还有个张铁生,交了白卷,也能上大学。这大学上不上又有什么了不得?瞧那个张铁生,有出息啊,试卷反面一封信,就一下子被提拔到了中·央,到上面做大事情去了,搞得全国青年都学张铁生。再说草兰子。草兰子好啊!哪个不说草兰子好?这样的媳妇进了门,别说有机会爬灰,就是没法子爬灰,家里有一个跟画上的女孩子差不多的丫头子做媳妇,人面子上也风光不少啊!
周校长脸上挂着笑,想藏都藏不住,许先生一看便什么都懂了。
这下好了,夫妻俩心里都有了鬼,晚上上了床,才肯把话全都说出来。说到兴头上,两个做先生的快活得没得痒抓了。没得痒抓就抓人。这下,许先生抓住了周校长的手,拼了命似的抱住了周校长。这一来,周森林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上抓着许先生的奶·子,脑子里全是草兰子的样子,白白净净的身子,红红白白的脸蛋,翘翘挺挺的奶·子,大大圆圆的屁股。草兰子周校长是教过几天的,全蒲塘里最漂亮的女学生,哪个先生上课都不敢看的。一看就会掉魂。别看周校长四十出头的人了,可是哪里经得住这样想。想不到啊,真的想不到,草兰子会成为周建华的婆娘,会为周家养上一大堆孙子孙女。不能再想了,周森林已经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不像话了。周森林一把将许先生压到身子下面,上了许先生的身,就再也没得个停下来的意思,恨不得化在女人的身子里面。
那边许先生也疯了似的。这么长时间,哪里像今天这样被男人揉过搓过,于是,在周校长身子下面,又是蹶又是挺的,恨不得长出六只手,没得主意了,拉着周森林的手,一会儿让他摸这里,一会儿让他摸那里的。真的,没得主意了。后来,许先生的身子开始颤抖,失惊疯一样的,又像被电触了。下身早已汪洋一片了。连眼睛里也是水汪汪的,是哭,又不是哭。反正是被激动给闹成这个样子的。要死人了。舒服得都要死人了。这个死鬼周森林,多长时间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不但没有这样过,连上婆娘的身子的时间也没得了似的。这周家的日子是有滋有味的,可就是许先生四十岁就被抛荒了,搁在那里晾在一边的时间太长了,太长,真的太长了。现在好,谈儿女的婚事,谈出劲来了。
第二天,周校长与许先生起了床,眼睛里都有了内容,深奥而又晓畅,一看就晓得,可是,是说不出来的晓得。事情也已经非常明显,同意大队的意见,让建华做场长,第七生产队的场长。怎么能不同意呢?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不同意呢?
周建华很快也就晓得什么事儿了。周建华没有讲话。没有讲话就是讲了话。同意了。沉默就是默许。周建华也是个灵巧人,明白,晓得。蒲塘里人哪个不晓得,周建华太翻戗了。那种人,眼睛一扫,什么事儿心里透亮。
翻戗,本来是顶嘴的意思。可是蒲塘里人说人翻戗就是说人聪明。那小伙翻戗,就是那小伙儿聪明,有智慧的意思。总该是能说出别人说不出的话就是翻戗,所以,翻戗理解成聪明看来也就没问题了。
周建华翻戗,周建华的爸爸是小学校长,可是周建华却没能如愿做上代课教师。
高中毕业的第二天,一听说草兰子做了代课教师,晓得自己没有了希望,气得睏在家里一天都没有起床。本以为自己做个代课教师十拿九稳的,可是没想到横里杀进来个金草兰。这金草兰也真是的,好好的赤脚医生不做,偏要做什么代课教师,她那点臭水平,在唐刘高中出了名的,还偏要做代课教师。
这代课教师是个体面的活儿,人面前一站,有鼻子有眼的。将来,要是有可能还会转成民办,或者公办。那时候,就是国家的人了。有了国家户口,就一辈子都是国家的人,吃穿不愁了,就是放假在家里歇着,也得拿工资。到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儿。周建华在学校里功课学得是很好的,又上进,一直在红卫兵组织里做事,后来,红卫兵组织解散了,又到共青团里。不容易的。多少女同学要与他处朋友,他都拒绝了,为的就是要上进,又红又专。
周建华躺了一天,周森林怎么劝他起来都不起来,这孩子犟,一下子不会转过弯子来。于是便想去找金学民谈谈,好歹也弄个赤脚医生做一做。可是周建华马上直起身子,你不要去,我不做赤脚医生。成天跟个病人打交道有什么意思。那是我周建华做的吗?周森林心里就不高兴了。心里不高兴,就放到了嘴上,我说你这样躺着也不是个事。你还是个大男人。我找金学民商量一下还不好?大家都是面子上的人,能说得动的。
周建华便对做父亲的吼了:你少说两句好不好!找什么金学民?我们求他什么?明天我就到生产队里上工。有什么大不了的?干两年农活会死人?我倒要看看两年后他姓金的大学名额敢不给我!
看看,犟得像头牛。不给金学民面子就拉倒了,只是没想到敢对老子大吼大叫了。周森林愣住了,可随即心下便也松了:小伙儿到了敢跟父亲吼的时候,是小伙儿长大了。儿子大了!好事!只不过现在儿子心里有块塘没有填满。小伙儿的几句话说得非常明白了。
周森林竟然没有想到接下来要和儿子说什么,儿子把所有的话都说了。是啊,干上两年农活,看你金学民的大学名额给还是不给!你咯草兰子到时总不能再抢着吧,你没有下农业社,没有两年的锻炼,不能上大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