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的父母迁到了西都居住。
刚到西都时,由于两位老人在山里住了几十年,对都市生活多少有些不适应。首先,在取暖方面,山里使用的是回风炉,只要把煤块放进炉子里,小屋里暖哄哄的,出门、回屋都用不着换衣服,温差变化不是太急太大,对身体的影响不是很明显,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起居出行都很方便。而到了西都后,不开空调房间太冷,上了年纪的人实在挺不过去,开了空调以后又给人以窒息的感觉,进门要脱去外套,出门必须加上厚衣服,否则,非整感冒不可。就为这,老两口就感冒好几次了。其次,进门出门必须要换鞋子,老年人本来就穿得很厚,毛皮鞋加毛线袜,脱去脱来很麻烦的。再就是煮饭炒菜也不太方便,天然气火气大,温度高,稍不注意就把菜炒糊了。
两位老人不愿给艾蕾添麻烦,有什么难处也不给她说,当艾蕾来看他们时,只说了一句,还是在山里好,生活方便些。
艾蕾知道老人家生活不习惯,就为二老请了一个保姆,这个保姆姓赵,名菇,人称赵姑。三十五六岁,人长得眉清目秀,做事利利索索,洗衣做饭,端汤递水,做清洁收拾屋子,样样精通能干,想方设法,变着花样给老人做喜爱吃的饭菜。闲来还和两位老人聊聊家常,摆摆龙门阵,为二老消除寂寞。艾莉和赵姑讲好了,只要把两位老人照顾好了,老人满意了,每月给她支付工资六千元。
赵姑果然不错,没有几天功夫,她把老人的生活安排的周周贴贴,无论是吃、穿、住、行,生活起居,还是在心理调节,尽量让老人心情舒畅方面,她都做得十分到位。她把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在她的悉心照顾下,老人十分开心,同样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须臾不能离开。
看到自己的父母和赵姑相处融洽,生活从不适应逐渐走向适意,艾蕾心里很高兴,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开始准备筹划婆婆的寿宴了。
在松山一带,近几年兴起了一股风潮,那就是家家办宴会,事事办宴会,人人办宴会,年年有宴会,月月有宴会,天天有宴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要以宴会为依托,用宴会来表达,用宴会来表现身份,表现价值。不管你社会地位如何,无论你贫富贵贱,一旦你家里有事请客,赴宴的人数多少,摆酒席的排场,就是你炫耀的资本了。因此,娃儿生下来,第一要办三朝宴,顾名思义,就是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办宴席,招待宾朋,第二要办满月酒,第三要办百日宴,第四要办周岁宴,孩子考上中专、大学,要办学酒,订婚要办下娉酒,结婚要大办婚宴,老人满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要办寿宴,过世要坐夜守灵,办夜宴,平常搬家要办乔迁宴,新房下基要办奠基宴,新房盖成要办贺房宴,旧房翻新换顶要办迎新宴,播种要办青苗宴,杀猪要办泡汤宴,打谷要办丰收宴······
有家人的孩子落考了也正儿八经地办起了宴席,席间客人问主人,你孩子考上哪所名校了?主人说,什么学校也没考上,因作弊被抓卷了。那你——?我这是在办冲喜宴,把孩子的霉气冲洗掉。
当然,人家办好宴席,给你发来请柬(现在实行手机短信群发)请你去赴宴,你不可能两个肩膀抬个猪脑壳,跑去吃了就走哇!一般宴会大厅前面显眼位置都设有“礼尚往来”或“挂礼”招牌的临时办公桌若干张,每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会记和出纳各一人,专门负责记账和收礼。有人戏称这临时办公桌为“饭票销售点”。
只要来到这里,送不送礼就由不得你了,你是送也得送,不送也得送,可送多送少,这点儿主动权还在你自己手里,你得根据你与主人家的关系,由你自己决定,送一百元行,两百元也行,送三百、五百元还是行,如果你与主人家关系很铁,你可以送一千元、两千元、五千元,也可以送一万元、五万元、十万元,虽然下有保底,但是上不封顶,只要你和主人家的关系到位了,你自己又送得起,无论你送好多都行。当然,你也要考虑有没有这个必要,送出去有没有价值,今后你有事办宴时,能不能收得回来。
在这个流程中,送得少的叫礼轻人意重,送得多的叫礼多人不怪。
有钱有势的人请客送礼收礼,无钱无势的人照样请客送礼收礼。普通老百姓办宴会请客,机关干部公务人员更加趋之若鹜。
为了减轻普通老百姓的负担,避免公职人员滥用职权,借办宴会来积聚财富,松山市强力部门规定,公务员,特别是领导干部,家里如有红白喜事,确实需要摆酒宴,而规模超过二十席的,事先必须向纪检监察机关报备,先将办宴原因、日期、地点、规模写成书面材料,报送纪检监察部门审查,待批准后方可实施。这样一来,公务人员公开送礼收礼之风虽然没有得到根治,却多少有些克制。
艾蕾筹划婆婆的寿宴了,却完全不在此列,她用不着报批。首先,她选择宴会地点不在松山,这样影响面相对缩小。第二,她不会象普通老百姓那样,搞什么手机短信群发,她只是向一些关键人物发出了不到一百份请柬。第三,她计划招待客人不超过十席,也就是还不到松山市纪检部门规定的起码报备线的二分之一。
一切都筹划好了,艾蕾约何伟力视频。
“伟力,再过十天就是婆婆的生日了,七十一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呀,我们为她好好庆祝一下吧!”艾蕾在西都富丽桃源别墅里的电视频幕前说。
“确实应该庆祝一下,我从小失去了父亲,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拉扯大的,我想,我这一生欠她的太多了,本想好好陪陪她,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可是,我这忙的——唉!要不是有你照顾她的话,我真是内疚啊!”何伟力在松山玉龙潭怡园的卧室里,看上去心情很难过的样子。
“你就不要太内疚了,其实老人家现在还是过得很好的,无论是衣食起居文化生活,还是精神情绪都不错的。我看这样吧,在西都名山大酒店订十桌酒席,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到时,你一定要回来参加,让老人家高兴高兴,然后跟儿子视频,全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你说行吗?”艾蕾说。
“我看问题不大吧,但是你一定要考虑周到些,以免出现不应该发生的问题,要记住,我们都是领导干部。”何伟力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我明白,你就放心吧,出不了纰漏的。”艾蕾十分有把握地说。
十天以后,西都,名山大酒店。
东宴会厅灯火辉煌,四周摆放着仿古罗马宫廷式沙发,沙发以外是四间半封闭小包房,包房内摆放着直径为三米的圆形红木餐桌、餐桌上水晶转盘晶莹剔透,配上红木靠椅十把,看上去古朴、高贵、富丽、典雅,正中一式六张大餐桌,其配备设置与包房的一模一样。
何伟力、艾蕾和艾蓓拥着何老夫人早早来到宴会厅,艾蕾的父母也到了,何老夫人在亲家公、亲家母和任洁、艾蓓、赵姑的陪同下,坐在宴会厅的沙发上聊天,服务人员早已摆上开口松仁、长寿果、瓜子,并给每人泡上一杯云雾山富硒雀舌,从透明的水晶杯看去,茶叶象一瓣画眉的舌头,舌根向下、舌尖朝上,呈直立状悬浮在淡绿色的茶汤中,给人以身心愉悦的感觉。
何伟力和艾蕾满面笑容,毕恭毕敬地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迎接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