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本以为自己答出了考题,裴矩会夸赞他一番,却没料到裴矩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趁自己自鸣得意之机,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方才兄弟斗殴这件事上,不由得一下子怔住了。
挨了打的杨秀虽首先表明了悔过的态度,可杨广却与之前在楼外院中听杨谅提到有贼潜入自己府中不同,仍无法平息胸中的恼怒,耷拉着脸,只一言不发。
裴矩见杨秀向自己服了软,偏偏是动手打人的杨广黑着一张脸,显然胸中余怒未消,不禁暗自诧异,不知道杨秀倒底哪里惹怒了杨广,以至一个巴掌打过,犹不解恨。
“今日考校之题目有两道,”裴矩年纪虽轻,处事却颇为老道,抬手示意杨秀坐回座位中去,只留下杨广孤零零地站着,转而向诸生说道,“其一,凭各人所长,拣选苏少保所授《尚书》中一篇,申明其大义;其二,裴某前些时日所授之〈诗经〉秦风中各篇,诸位随选一篇,循其义旨,赋诗一首。自此刻起,一个时辰内交卷。”
教室内诸生一旦得了试题,再顾不上理会旁的事,纷纷研墨挥毫,埋头沉思,专心致志地答起题来。
杨广顺势也想坐下考试,却被裴矩转身给拦住了。
“解述经义一题,晋王方才已答过了,无需再答。”裴矩沉吟着说道,“依裴某之见,莫若这样,只要晋王能在半个时辰内,任选《诗经》中三篇,依其诗意,作诗三首,便算通过考校,方才之事,裴某今后决不向圣上、娘娘提起,怎样?”
刚刚坐下的杨秀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也不忙着答题,只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瞧着杨广,想要看他当众现眼。
完了,这回自作聪明,用手机拍下的小抄算是彻底派不上用场了。杨广感到一阵失望,他明知裴矩因自己不肯向他低头服软,有意出难题为难自己,却仍咽不下胸中这口窝囊气,瞪了杨秀一眼,高昂着头,随高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不用想也知道裴矩决不可能读过百年之后李诗仙的诗句,遂突发奇思,用唐人现成的诗篇来应付裴矩。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裴矩喃喃重复着这两句千古传诵的唐诗,目光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好诗,好诗啊,只是我观此诗意趣,与秦风诸篇皆不甚相合,暂且勉强算得一首吧。”
杨广哪儿读过《诗经》,更不知道〈诗经〉中的秦风诸篇说的都是什么,急切间只好搜肠刮肚,尽找些高大上的唐诗来作答,略一思索,又漫声吟道:“锄荷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苦。”
可怜裴矩堂堂一位SD高门名士,却被个千年之后魂穿来的小六学生借用现成的唐诗糊弄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好,晋王高才,令裴某颇感自愧不如啊。”裴矩由衷赞叹道,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一卷书帛,举在手中,冲杨广说道,“昨日我观晋王此诗,原以为是府中文士之作,今日才明白,晋王确是诗思天成,满腹锦绣。‘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这首《秋思》虽与晋王方才所吟两首写景舒情多有不同,然细品之下,诗中义旨颇有相通之处,都堪称是流传百世之佳作啊。”
杨广被裴矩捧得飘飘然颇有些忘乎所以,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意犹未尽地向裴矩说道:“老师太高看我了。老师以三首为限,如今只作得两首,学生这儿还想到一首,请老师指正。‘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孰料他口中阴山二字话音未落,从教室门外急急忙忙闯进了一人,径直奔向他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