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蔓蔓能说得动你。”林文才朗声一笑,拎起桌上的茶水壶给自己和温世轩倒茶。
两人一阵默,望着北京老胡同上的暮阳笼在云烟里面,轮廓却出乎意外的清晰,不像他们南方的暮阳,经常是湿濡的一片红,什么都看不清。北方的干与南方的湿,一目了然的分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人的刚硬爽朗,与南方人的温儒文雅,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老哥。”林文才低低的声音伴随望着桌上的眼睛,若是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思绪,“这几天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心里在想,是不是该和你说。想来想去该和你交个底,免得你到时候和蔓蔓措手不及。”
“什么事?”温世轩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蛮严重的。
“那时候在温奶奶出事的那晚,我不是赶回来看老人家吗?结果,先是遇到了几个陌生人。”
“哎?”温世轩仿佛身临其境,忙拉住他问,“是什么人拦住你?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如果真是坏人,我现在都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林文才在他伸来的手臂上拍拍,眼镜底下的眼珠笑得一丝无奈,“但是,那一次真是把我吓到了。我当时就想,为了女儿,说什么都不能有事。后来,我想,温老哥如果在,为了蔓蔓,肯定和我的想法一样。”
“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事?”温世轩问。
说到这里,林文才怀了忐忑,眼睛有意避开温世轩:“那晚之后,我不是问了你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亲人吗?所以,我怀疑,那几个人是蔓蔓的亲人。”
温世轩低下头,像在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怕伤害到对方,林文才急忙将话题婉转回来:“当然,他们没有对我这么说,是我自己猜的。”
“文才。”温世轩的声音显得沧桑疲惫,“实际上,我今早上,和你一样见过两个人。”
那些人真的找上温世轩了?
林文才忧心忡忡时,嗓音里冒出了焦急的火星:“他们怎么说?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了?”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我,说是我女婿的长辈代我女婿问话,问我蔓蔓是不是我亲生的,我如实和他们说了。”温世轩说到最后,再补了句,“其它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这——”林文才不停地推扶眼镜,想,或许温世轩见的真是和他见的人一样的,问,“他们有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说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没错了,真是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林文才“哎”一声:“这些人是想做什么呢?如果真是蔓蔓的亲人,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呢?害我们瞎猜。”
“他们不说,我想是有理由的。”温世轩拿手心慢慢地摸着杯子,话声很慢,若在沉思若在回忆。
“理由?”听出点言外之意的林文才,追着问。
“蔓蔓很小的时候,差点出过车祸。”温世轩长嘘,“不仅如此,出过不少意外。所以我教她戴眼镜,教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提防陌生人。”
“你是说——”接下来的话林文才哽在喉咙里头不敢说,与温世轩对着眼神儿,终是从对方眼睛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有人想杀蔓蔓?
这,太令人诧异,却仔细想来,不是毫无道理。想那几个陌生人在这件事上不惜找他警告他不要乱说出去,或许这里面真有些什么内幕都难说。
思到此,林文才握起的拳头狠狠地锤在桌上,口里蹦出几声激愤的:“这是什么家人呢?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遭遇生命危险呢?”
“所以,我想,这件事等对方开口吧。或许到了哪一天,他们认为可以了,到时候了,自然会来向我开口的。暂时,让蔓蔓不要涉入这件事情为好。”
林文才听着温世轩温温吞吞好像老牛拉车的声音说着这些事情,忽然觉得这位温大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懦弱,温世轩想事情做决定,是经过长年的深思熟虑。
或许,正是因为温世轩经受了太多的磨难,以至于性子养成了这般的谨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可不做,绝不万一。
难做,做家中的老大难做,身为一个凡人却想做到一个对儿女尽善尽美的父亲更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