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老人家重男轻女,老人家对她的孙女怎样?”
“能怎样?”中年妇女像是听到个笑话,大笑一声,“我举个例子吧。当初,她大儿熄生了个女儿,好像是难产,媳妇不肯养。她大儿子抱着女儿回来找妈,结果被老人家拿扫帚打。”
“后来呢——”
“后来——”因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中年妇女艰难地回忆着,“后来,我只记得,她大儿子不死心,抱着女儿回来找老母亲几次,到后来,不知怎的死心了,走了。”
“走了?”
“是的。”
“一个人?有没有抱孩子?”
终于听出对方声音不大对头,中年妇女回身的刹那,看到了两张铁森的脸和两双铁森的眼神,是如冰刀一样要硬生生撬开她脑袋里的记忆,身,不由打了个抖,齿打颤:“这——我只记得,好像是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两道复杂颜色的目光相对上。
两抹军影,蓦地转身,出门。
“君爷?”见两位爷回来,刘秘书赶紧拉开车门,“接下来我们是要去——”
“哪里都不用去了。”姚爷摆摆手,道,“回酒店。”
刘秘书不敢多说话,因为连性情柔和的姚爷口气都不好,别提君爷坐上车后,一张冷脸像是困在万年冰库,可怕至极。
往回开的车上,姚爷是咬起了指节,狭长优美的眉是没有再松开的余地。
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可能是死了?
或是不见了?
所以温世轩长途跋涉,有可能只是去散心,把囡囡抱了回来。
因为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死了,或是不见了?
被老人家弄死的或是弄丢了?
一拳头,砸在车窗上,震得整扇车窗都在抖。
司机急刹车。
“陆君!”姚子业的头转过来,对着他捏握的拳头,拧着长眉。
冷冷的唇里迸出极愤怒的字眼:“我不同情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是的,陆叔。我们去过当地的派出所征询过了,温家没有向当地派出所报案的记录。现在这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姚子业在向陆司令做汇报的时候,狭长的眼瞟向车窗口陆君把脸朝着的方向。
君爷的一半侧脸,被暮烟笼罩着,冷眉散发出一股冰人的寒气,比平常更甚。
远在天子脚下的陆司令,听着姚子业做的汇报,可以想象得到不是自己儿子打电话的儿子,现在肯定是在发着脾气,叹声息,对姚子业说:“子业,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陪陆君去,这会儿我恐怕得亲自下南方一趟了。”
“陆叔,您客气了。囡囡的事,就是我亲妹子的事一样。而且,即使我不在,刘秘书在,陆君他生气只会藏在心里,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绝不会因为情绪上的问题影响到公事。这点,陆叔您比我还清楚。”姚子业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细长优美的长眸一边细细打磨着光。
这老朋友的儿子,与老朋友一样,性子温柔,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情来,绝不会像儿子那般不留情面的狠和绝,八面玲珑,很是得体。
陆司令会心的微笑都能传到电话对面去,再叮嘱两句后,挂了电话。
刚好今晚市政府领导班子开会,加班。
姚书记收着桌上的东西,看到老朋友陆司令和自己儿子通完电话后,一边是笑一边是愁眉苦脸的,好奇地问:“怎么?他们下南方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你怎么不问他们是不是遇到麻烦的事了?”陆司令对老朋友这句问话反倒感到奇怪。
一般儿子打电话来,就应该是有事才汇报。
“我儿子不说,能难倒你儿子的事,我不觉得会有。”就如陆司令对姚书记的儿子姚子业评价很高,姚书记对老朋友陆司令的儿子陆君同志的评价更高。
现在大院子里谁不知道君爷是最不可以惹的,惹了君爷和惹了天皇老子一样。
“你错了。”陆司令听到这话,得意了,伸出指头指住他,“真是一件把我儿子难住了的事。”
“说说。”姚书记迫不及待地邀请老朋友讲故事。
拉把椅子坐到姚书记的办公桌前,指头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摇头晃脑,陆司令转述着姚子业说的故事。
两手交叉撑在下巴颌上的姚书记,原是饶有兴趣地听两个孩子跑到乡下做调查,听到后面真相暴露出一角的时候,瘦长的脸逐渐地充满了峻色:“这事儿——”
“我儿子说了,绝不同情这人!”陆司令一巴掌打在大腿上,两道浓眉之间抹上了深重的颜色。
“你呢?你怎么想?”
年轻人的想法,大都是稍微有些偏激的,不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这一代中年人,看任何事情都已经过了那种激情年代,偏于人情世故上的一种理解和同情。然并不是说能姑息恶势力。
“你知道的。那人能把蔓蔓抚养成人,把蔓蔓教的这么好,我对他,或许有点恨吧,和我儿子一样。但是,想到他这么多年为蔓蔓做的这些事情,对他另一方面是怀了一点谢意的。”陆司令说起蔓蔓的养父温世轩这个男人,口齿艰难,浓眉紧抹,同是为父的,多少能理解温世轩对蔓蔓的一些感情,但如今真相揭开了一角,儿子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也没法,“可是,你说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